由瑞典鳥類學家領導的國際研究團隊,在中國四川發現了一種新的鳥類物種。不過,阿爾斯特倫又補充說,鳥類已經是我們最為了解的生物類群,所以針對昆蟲、真菌這些認識仍較為有限的類群開展研究顯得更為重要,在這些類群裡還有成千上萬未被描述的新種等著被發現。
(原標題:四川短翅鶯:來自四川的鳥類新種)
由瑞典鳥類學家領導的國際研究團隊,在中國四川發現了一種新的鳥類物種。
撰文·劉陽
今天,世界的各個角落都活躍著觀鳥愛好者,他們人數眾多,在探索大自然的同時,還會將自己親歷的信息發布到公民科學(Citizen Science)的平臺,幫助科學家研究鳥類的分類和分布。不過,發現鳥類新物種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曾有調查稱,物種從第一次樣本採集到正式命名發表,平均需要21年時間。四川短翅鶯的發現,似乎正好符合這個規律。從1992年第一次在四川峨眉山被記錄,到2015年論文發表,正式命名新物種,一共經過了23年。
論文的第一作者瑞典鳥類學家佩爾·阿爾斯特倫(Per Alström)教授曾於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多次來到四川峨眉山進行觀鳥,那時他還只是一個狂熱的觀鳥者。1992年那一次,阿爾斯特倫和朋友正走在步道上,突然,灌木叢後傳出了一陣既似鳥鳴、又似蟲鳴的聲音。他們停下腳步,開始尋找那位躲藏在濃密灌木叢中的歌者,原來是一隻敏感、害羞的淺棕色小鳥(左圖),模樣與高山短翅鶯(Locustella mandelli,右圖)頗為相似。「但那叫聲與高山短翅鶯的分明不同」,阿爾斯特倫的腦袋裡劃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可惜的是,阿爾斯特倫沒能繼續深入地研究這個「未知鳥種」。
也許是與這種中國鳥兒情緣未盡吧,20年後,已經是世界著名鳥類學家的阿爾斯特倫收到了中國科學院動物研究所雷富民研究員的邀請,作為客座教授再次來到中國。阿爾斯特倫終於有機會圓夢了,他領導了一個包括瑞典、中國、美國、英國、越南5國16名研究人員的團隊,開始了大規模的調查與採樣工作。
研究團隊在中國南方和東南亞地區採集到超過150個短翅鶯的聲音和DNA樣本,並進行了細緻地分析。結果發現,儘管從外形上看,分布在中國中部山地的種群與高山短翅鶯很相似,但仔細比對後,還是可以看出差異——新發現的鳥種嘴巴略長,尾巴略短。研究人員對兩者的鳴唱聲進行了聲譜分析,結果顯示高山短翅鶯鳴唱的頻率在6 000赫茲左右,而新發現鳥兒的在4 000赫茲以下。此外,兩種鳥分布的海拔也不相同,在四川地區,高山短翅鶯多見於海拔1 850米以上,而新發現的這種鳥則幾乎全在海拔1 900米以下。線粒體DNA序列分析顯示,兩種鳥的基因差異平均約1.0%,它們是在約85萬年前由共同的祖先演化而來的。
越來越多的證據擺在了阿爾斯特倫的面前,結論也越來越清晰——這是一個與高山短翅鶯不同的新物種,然而,阿爾斯特倫卻似乎還在等待著什麼。原來,科學界廣泛接受的物種概念是美國進化生物學家恩斯特·邁爾(Ernst Mayr)提出的「生物學種」(biological species concept),其精髓是種內的個體通過交配而聯繫在一起,但通過交配屏障與其他種的個體存在生殖隔離。如果能夠證明新種與高山短翅鶯之間存在生殖隔離,這個研究就完美了。
機會在2014年6月到來,阿爾斯特倫一行人來到四川宜賓市屏山縣老君山自然保護區,因為他聽說那裡是兩種鳥的共同棲息地,也就是說,兩種鳥兒生活在同一個山頭。研究團隊在老君山進行了野外鳴聲回放試驗,結果表明,新發現鳥兒只對同種的鳴唱反應強烈,對高山短翅鶯的鳴唱無動於衷,這說明繁殖季兩種雄鳥的鳴唱有差異,即兩種間存在著生殖隔離。
2015年5月1日,經過漫長曲折的分析與精心的求證,這篇關於鳥類新物種的論文終於發表在了《鳥類學研究》(Avian Research)上。因為首次記錄於四川,研究人員將這種鳥兒稱為四川短翅鶯,學名則定為Locustella chengi,值得一提的是,其中的種加詞chengi,是為了紀念我國已故的鳥類學家、中國現代鳥類學奠基人鄭作新(Cheng Tso-hsin,1906 -1998)院士,這也是首個以中國鳥類學家來命名的鳥類。
今天,中國觀鳥人的裝備除瞭望遠鏡,大多數人都手捧一冊由英國保護生物學家馬敬能(MacKinnon)博士編寫的《中國鳥類野外手冊》(A Field Guide to the Birds of China)。然而,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外國人來中國觀鳥,幾乎參考的都是一本名為《中國鳥類區系綱要》(A Synopsis of the Avifauna of China)的英文版圖書。鄭作新就是這本裡程碑似的巨著的作者。阿爾斯特倫早年在中國觀鳥時也是這本書的受益者,那時的他還特意拜訪過鄭作新院士。
阿爾斯特倫說,觀鳥是項輕鬆愜意的戶外活動,既可以鍛鍊身體,到訪許多風光秀麗的地方,呼吸新鮮的空氣,又可以結交很多有趣的新朋友。「不過,」阿爾斯特倫又補充說,「鳥類已經是我們最為了解的生物類群,所以針對昆蟲、真菌這些認識仍較為有限的類群開展研究顯得更為重要,在這些類群裡還有成千上萬未被描述的新種等著被發現。」
描述新物種是生物學從誕生至今的幾百年時間裡最為基礎的工作。即便是在今天,使用多種研究手段的現代分類學仍然是一項重要的科學研究,因為它記錄了地球的生物多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