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比目魚」的說話方式,不,世上所有人的說話方式都含糊不清,朦朦朧朧,仿佛隨時準備逃避責任,搞得又複雜又煩瑣。
深以為然也!
三月末的一個傍晚,不知是「比目魚」發了意外之財,還是另有圖謀(即使這兩種推測都猜中了,想必也還有我難以想像的微妙的原因吧),他破例把我叫到了樓下的餐桌旁。桌子上竟然很罕見地擺放著酒壺,而且生魚片也不是比目魚而是金槍魚。主人家自己感動得稀裡譁啦的,讚賞了一番美食,然後給稀裡糊塗的食客也斟了一點酒。
「有什麼打算呢?到底,以後?」
我沒有回答這問題,只是從桌子上的盤子裡捏起一塊幹小沙丁魚片,看著那小魚身上銀白色的眼珠子,隱隱約約酒勁上來了。懷念起以前放蕩的時光,甚至還懷念起堀木來,我痛切地渴望「自由」,我快要哭出來,強忍著細微的啜泣。
自從來到這戶人家,我連扮演小丑的興致也沒有了。就躺著,任憑「比目魚」和小夥計鄙視。「比目魚」似乎也避免與我推心置腹地長談,而我也根本無意追著「比目魚」跟他傾吐什麼,於是乎我徹底淪為一個呆頭呆腦的食客。
「暫緩起訴好像並不算前科犯。所以嘛,只要你有決心,完全可以重新做人。如果你肯改過自新,主動找我認真地商討,我也會為你考慮的。」
「比目魚」的說話方式,不,世上所有人的說話方式都含糊不清,朦朦朧朧,仿佛隨時準備逃避責任,搞得又複雜又煩瑣。面對這種毫無益處的重重戒備,和無窮無盡,令人生厭的討價還價,我總是迷惑不解,要麼悉聽尊便,要麼插科打諢敷衍了事,或是默默首肯,採取甘做手下敗將的態度。
多年之後我才知道,當時「比目魚」只需要簡單地給我傳達如下的幾句話,就什麼事情都沒了。「比目魚」那毫無必要的用心,不,是世上之人那不可理喻的虛榮,擺架子,讓我想得更陰暗了。
「比目魚」當時要是直截了當地告訴我就好了:
「不管是公立還是私立,總之從4月開始,哪裡的學校都行,你去上學吧。至於生活費,等你上學之後,你家裡會充足地寄給你的。」
很久之後我才知道,事情本該如此的。而且如果他把話說清楚,我也會言聽計從吧。然而由於「比目魚」大費心機,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事情莫名其妙得變得彆扭起來,我的人生方向也徹底地改變了。

未完,明天發下篇。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