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後作家孫頻寫了這樣一個發生在海上孤島的故事。
孤島沒有四季,只有夏天,幾乎與世隔絕。島上有三個人:熱愛寫詩,卻把生活過得一團糟的不得志的中年小科員「我」;才華橫溢,卻因同行間嫉妒而失手殺人的七十多歲的劇作家老周;殺死了家暴丈夫,坐了17年牢後出獄,卻又遭逢獨生兒子車禍去世打擊的中年女子王文蘭。
三個為了躲避人世嘈雜的人來到偏孤的小島,日日朝夕相處,卻在看不到盡頭的孤寂中動搖了上島的初心。不久,老周莫名從小島上消失不知所蹤,來島上守礦的「我」也違背了合同,提前回大陸,只留下王文蘭還在堅守著要在島上開發所謂旅遊項目的「理想」。
這本充斥著「隔離感」的小說《我們騎鯨而去》近日由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發行。
一如過往作品,孫頻的新作依然涉及記憶和遺忘,傷痕和痛感,以及對這些的反思和追責。
這是因為孫頻自認是一個有避世感的人,常常滋生出逃離感。「人的本質就是這樣,每個人其實都是一座孤島。」
創作《我們騎鯨而去》源於她早前曾去了一座大洋上的小島。在島上,她被忽然退回到文明之始所震撼。「好似一切文明都還沒有開始,人類幾百萬年的進化皆成雲煙。
這種荒蕪感與虛空感,讓孫頻覺得小島就是一個空蕩蕩的劇場,上演著幾百萬年進化中的每一個細節,「海島與劇場之間這種隱秘的共生關係便是我寫這篇小說的起因。」
據悉,新書還附錄孫頻兩個短篇新作《貓將軍》《陽臺上》,並收錄何平教授精彩評論,以饗讀者。
作者簡介
孫頻,1983年生,江蘇省作家協會專業作家。著有小說集《隱形的女人》《九渡》《三人成宴》《同體》《假面》《疼》《十八相送》《無相》《異香》《罌粟的咒》《自由故》《鹽》《魚吻》《不速之客》《裂》《鮫在水中央》以及長篇小說《繡樓裡的女人》。曾獲《小說月報》十五屆百花獎、第八屆茅臺杯《小說選刊》年度大獎、第六屆《花城》文學獎、第六屆紫金山文學獎、第十屆《上海文學》獎、紫金人民文學新人獎、首屆《鐘山》文學雙年獎等。
書評
擁抱人群還是登上孤島
——讀孫頻小說《我們騎鯨而去》
文/周洋
和「島」有關的文學作品,一直都是我所愛讀的門類,從《魯濱漂流記》到前幾年的《島上書店》,概莫能外。及至最近讀到小說家孫頻的新作《我們騎鯨而去》,深為作者那豐沛的想像力叫好,一座海島三個人,演繹出一個看似荒誕卻又啟人深思的故事。與以往那些荒島文學截然不同的是,「島」在這部小說中更像是一個孤懸世外的神秘劇場,劇中人各懷心事登上這座小島,在島上的每一天又有新的劇情上演,對人性的考驗恰恰就在這劇裡劇外耐人尋味的細節之中。
在小說中,這座大洋中的孤島並非與世隔絕的蠻荒之地,它有水有電,定期會有補給船運來生活必需品,島上還有採礦的遺蹟和廢棄的房屋。但這些物質保障在大自然面前顯得脆弱無力,一次突如其來的寒潮,就能讓食物斷竭,這不正象徵著人類在地球上岌岌可危的處境麼。先後登上小島的三個主人公也是個性十足,老周,一個曾經的導演,莎士比亞戲劇的狂熱崇拜者,他來島上的時間最長,在荒蕪中堅守自己的靈魂,常常指著自己的腦袋說出那句口頭禪:「人就要活在自己這裡,別的地方都是假的。」「我」,一個離婚後又辭職的落魄詩人,現實生活中的失意者,為了遠離原先的生活環境才逃避到島上,在與世隔絕的境況下開始慢慢理解人性,最終選擇離島而去回歸社會;王文蘭,一個經歷過家暴、殺人、坐牢、喪子、被騙巨款的女人,她無法適應這個紛繁複雜的社會,總是被人嘲笑,渴望擁有尊嚴,因此執著地做著她開發海島旅遊的創業夢,也許只有在夢幻般的想像中,她才能自己生存的意義和價值。
回顧孫頻的創作歷程不難發現,作為出生在山西交城的80後新生代作家,她此前著墨最多的還是自己所熟悉的北方小縣城裡的故事。近年來,她有意識地去拓展自己的文學版圖,開始把筆觸伸向陌生的領域,比如書寫戈壁荒漠,這一次寫到了海洋和島嶼。儘管孫頻聲言是一次坐船登上永興島的經歷,觸發她動筆寫一個關於海島的故事,但是在我通讀整部小說之後,發現她總是能夠精準地把握住海島所散發出來的迷人氣質,特別是成功地營造出那種時間仿佛停滯下來的巨大虛空感,使得每一個隱居在島上的人必須要找到打發時間的方式,才能對抗這種孤獨。給我印象深刻的是,三個主人公之間的對話並不多,於是作者一有機會就大段大段地書寫海島上的風景,從島上的樹木、花朵,寫到天空的雲朵、陽光,再寫到海上的浪花、貝殼,每一樣都寫得極其認真、細緻、用心,讀來常有身臨其境之感。與此同時,她又讓老周在桌子上構建起一座「世界劇場」,不斷上演自編自導的小話劇,如同古老的寓言一般,預示著島上人物的來處和去向。這樣就形成了一個有趣的悖論,海島環境越是真實可感,就會越發覺得老周的「世界劇場」不可或缺,因為這裡上演的每一出小話劇,都隱藏著三個主人公一段真實的處境或心境,是解開小島上所有秘密的鑰匙。
小說最後,三位主人公各自找到了自己的歸宿。願為純粹藝術而獻身的老周騎鯨而去,消失在海天之際;活在夢幻中的王文蘭選擇獨自留在島上,「在大海深處建立一座王國」或許正是她理想中的世外桃源;而「我」在經歷了島上難忘的避世生活之後,開始明白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麼,選擇了擁抱人群而非隔離於荒島。這樣的結尾,體現了一種溫暖的人文關懷,正如孫頻所說:「小說的可貴,在於它是有心跳和體溫的生命體。」
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 李曉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