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說《芬尼根守靈夜》受益於愛因斯坦相對論和弗洛伊德的釋夢;葉芝說「喬伊斯是個天才」,被龐德、艾略特賞識,著《尤利西斯》。(本文作者:語默,號不知先生,詩人、思想者,著《語默文集》。)
喬伊斯是承繼了「傳統」的現代主義者,他的作品風格是難以描述的,也可以說是超出文學範疇的,甚至可以說是「幹預性」的「社會學」創造。而他在作品中觀察事物的獨特視角,以及「非常規」的意識流的思維蛻變,被威爾遜說成是文學的「科學探險」。溫德姆·路易斯則將他「哲學化」處理,同哲學家柏格森和懷特海放在一起討論。就連龐德也認為喬伊斯的《都柏林人》,要比美國意象派的文學作品勝出一籌。隨後,葉芝聲稱「喬伊斯是一個天才」。在T·S·艾略特看來,喬伊斯是一位「宣告了十九世紀末日」的作家。
如果說《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是喬伊斯的自傳體小說,那麼《尤利西斯》便是這部小說的擴充和延續。而極具「孤獨、絕望和死亡」氣息的《都柏林人》,則是對易卜生、福樓拜和契訶夫作品的借鑑。從喬伊斯混雜的寫作風格來看,納博科夫曾這樣總結道:「其一,坦率、清晰、富有邏輯性、從容不迫;其二,意識流表達方式;其三,對各類非小說或文學形式的揶揄式模仿。」毋庸置疑,喬伊斯在寫作語言運用方面的推陳出新,在當時的西方文化中堪稱「語言革命」的符號,雖然他並非學術理論意義上的「語言哲學家」。
就喬伊斯的短篇小說集《都柏林人》而言,「精神死亡」的思想源自戲劇家易卜生,藝術技巧則學習了左拉和莫泊桑。雖然較大篇幅運用了象徵主義手法,但總的來說還是現實主義作品。這本書以都柏林為時代背景,以愛爾蘭的貧民生活為題材,以「精神癱瘓與道德墮落」為脈絡,「死亡」則是《都柏林人》貫穿始終的主題,從首篇《姊妹們》老牧師的死亡,一直到最後一篇《死者》,幾乎都是與「死亡」有關的故事。喬伊斯對這部作品作了扼要說明:「我試圖從四個方面描述這種麻痺:童年、少年、成年,以及社會生活。」
英國《每人雜誌》曾發表一篇未署名的批駁文章,認為《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是「骯髒的不同尋常的研究」。這部被視為「骯髒」的小說重點刻畫的是一位藝術家的心路歷程,因而有人將它歸為「現代心理學小說」。總而言之,這是一部從現實主義走向現代主義的過渡性作品,或者說是一種具有詭譎與晦暗風格的現實主義作品,儘管它在現實主義的表現形式上融入了象徵主義手法,但必須承認任何一種文學形式本質上都是在致力於揭示現實生活。詩人龐德說:「這本書與福樓拜、司湯達的作品一樣具有一種永恆的價值。」
毫無疑問,「現代文學如果沒有喬伊斯是不可思議的」,作為意識流小說的奠基之作《尤利西斯》,則是自《無名的裘德》以來最偉大的英語小說。蕭伯納曾在信中這樣評價《尤利西斯》:「這是對文明的某個令人生厭的階段令人作嘔的記錄;但它卻是真實可信的。」喬伊斯自稱「這是一部(愛爾蘭與以色列)兩個民族的史詩」。瑞士心理學家榮格給喬伊斯的信中寫道:「我花了三年時間才讀通它……從中獲益不少……我大概永遠不會說我喜歡它,因為太磨損神經,而且太晦暗了……我不得不向世界宣告,我對它感到膩煩。」
在意識流語言的技巧運用方面,《芬尼根守靈夜》可謂發揮到了極致,晦暗程度上已遠超《尤利西斯》,全書用「夢囈」串聯語言、用「黑夜」影射歷史,以維柯的「循環」觀念為框架,以荷馬《奧德賽》的「象徵」為範本。除此之外,莎士比亞的戲劇元素也被融入其中,同時弗洛伊德和榮格的心理分析理論,在《芬尼根守靈夜》也獲得了有效滲透。他的「語言革命」在愛因斯坦「相對論」那裡得到了啟示,從玻爾「原子結構」中獲得了靈感。而亞里斯多德的哲學和阿奎那的神學,則為喬伊斯的小說創作道路奠定了堅實基礎。
有人問喬伊斯「你是否相信來生的存在」,他坦然地說:「我對此生都想得不是很多。」從喬伊斯生前的好友鮑爾對他的評述也可得到證實「他的頭腦似乎只考慮兩個主要問題,人的行為與生活環境,而且都只能與都柏林相關。」確實,喬伊斯對任何宗教以及神秘主義都非常排斥,而真正讓他關心的仍然是現世的生活。即便在一次演講中他也義正辭嚴地表達著對現實中都柏林的看法:「國家的靈魂已經為世界末的內訌及反覆無常所削弱,個人的主動性已由於教會的訓斥而處於癱瘓狀態。」這就是一個偉大藝術家對世界的鞭撻。
本文版權歸語默(號不知先生,字以少,詩人、思想者,著《語默文集》,代表作《世界就在這裡》<共三卷>、《思想末世論》、《道德黑洞》)所有,未經許可,不得使用。本文配圖均是與愛爾蘭作家、詩人詹姆斯·喬伊斯相關的人物與生活照及歷史資料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