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雪貝財經
作者:周閃閃
策劃:老胡
11月17日,創立僅十年,三年前跑步進入百強榜,這幾年徘徊在百強邊緣的上坤地產完成上市,當日雖盤中破發但以微漲收市。
在現場敲鐘的人有兩位,一位是臺前的董事長兼CEO朱靜,另一位是留著板寸頭的林勁峰。對於這家房企的員工而言,這個中年男人是個陌生面孔,但他卻以一種奇怪的角色在上坤地產蟄伏了十年。
這篇文章,是關於一個獵手的故事,和一家財報魔術師級美化的上市公司。
壹
2006年9月,孫宏斌終於為順馳找到了接盤俠,因為資金鍊緊張,他和香港的單偉豹拉拉扯扯了小半年,55%的股權只賣了12.8億。
同一個月,在南京祿口機場,朗詩地產的田明派出了副總經理和自己的秘書,去等四個從深圳飛過來的年輕人。
和順馳一樣,朗詩地產也在等錢救命。
當天晚上,45歲的田明陪著四個年輕人喝了3個小時的酒,喝完酒了又去喝茶,他談完理想談價值觀,談完價值觀談社會責任,深更半夜才憋不住了告訴其中一個:
「我在找錢。」
這個叫林勁峰的年輕人講一口潮汕普通話,等了半天才回覆:田總為什麼不找個女秘書?
……
第二天,這個年輕人拿出4000多萬,買下了朗詩20多個點的股權,輕輕鬆鬆坐上了朗詩的二股東。田明很感恩,承諾對方:
「我要讓你憑著對朗詩的投資在投資界一戰成名。」
2007年,林勁峰又去上了中歐商學院,每上一次課,他都要換一次座位,一個個同桌問:
「這位同學做哪行的?你們公司需要融資麼?」
認真接他話的只有河南建業的一位年輕的女副總裁,叫朱靜,持續兩年的課程兩人打得火熱。到課程結束的2009年,朱靜給胡葆森說了bye bye,她從河南搬到上海,拿著林勁峰投來的資金,站在臺前成立了一家房企,叫上坤置業。
左三為朱靜,右二為林勁峰
十年過去,按照奇奇怪怪的榜單,上坤置業已經排進了中國房企100強。這家房企也給外界講了很多完美的逆襲故事,它們大多是關於一位年輕的美女總裁在上海灘上攢下的管理哲學。
當然,田明沒有讓林勁峰一戰成名。2013年,朗詩終於借殼上市,但是,保持仙股的爛名一直走到今天。
去年末,林勁峰終於悄悄地把手裡的股份一次性全清空了。
歷經多年,這位當初一擲千金的「獵手」似乎終於把家底撒完,如今,不得不竭盡全力把一切可以套現的資產都變成現金。
比如,讓上坤地產跑步上市。
貳
林勁峰已經有好幾年不吹噓自己的神奇發跡史了,他離開了深圳銀湖山畔的別墅,搬到了合肥,親自管理一家十年前收購的白酒廠。
但是,在這個安徽偏遠小鎮上的酒廠,他的壞名聲在外。
2018年夏天,因為酒廠高溫歇工,他既不發保底薪水,也不通知返崗時間,大熱天被老老少少的工人們用饅頭當武器圍在了辦公室,直到當地副縣長出面調停才解了圍。
後來,他又把一位僅剩半年就退休,幹了30多年的副廠長年薪從30萬降到3000,逼得這位副廠長一怒辭職。然後,又因為不給一位自己從海外招來的女職員發放工資,被當眾斥責:
"我都替你嫌丟人,附庸風雅,你不配。"
林勁峰說自己要在這個酒廠幹十年,不搞上市不罷休,他夢想能在這裡重現他在貴州茅臺的暴富。
2003年9月17日,深圳一位叫林家宏的國企董事長在58歲時突然選擇提前退休,他最早在南海艦隊服役,退役後在這家國企幹了幾十年。退休後深圳市政府為他開了先河,重獎100萬現金外加一輛價值49萬元的轎車。
那一年,央企職工平均年收入是2.4萬元。
在林家宏退休這年,他的兒子林勁峰的財富就像加了槓桿,他用不知從何處得來的1200萬元資金買到了茅臺集團100萬股法人股,進了前十大流通股東。
按照林勁峰偶爾提起的履歷,他從深圳大學畢業幾年後就創業了, 先做了石油銷售生意,也曾賣過橄欖油,但大多不見聲響。
往後至今的很多年,他把投資茅臺的故事講了一遍又一遍,說自己在這隻股票上賺了8個億或者10億,人稱「中國的巴菲特」,以價值投資者、資本巨鱷的人設行走江湖,吸引了一批又一批投資人把資金交給他來打理:
這家公司叫盈信國富。
叄
哪能料,最先讓林勁峰人設侵損的也是茅臺,在塑化劑事件爆發的2012年11月,他第一個站了出來:
「就算沒有塑化劑危機,年初我們就判斷,白酒業的黃金時期已經過去了。」
我們都看到了,過去的幾年,茅臺的股價從後來的80幾塊最高漲到了1800。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在「雙創」瘋狂的這幾年,林勁峰把從投資者手中募來的資金大量投入到了高風險的初創公司,卻鬧出不少狗血劇。
比如,落下詐騙投資惡名的神奇百貨。當創業少女王凱歆被眾星捧月時,林勁峰自稱是在咖啡館發現她的人生導師;當她後來臭名遠揚時,林勁峰說自己是那個唯一勸她回去念書的人。
再比如,在投資北京一家叫匯真科技的初創公司中,最後鬧到雙方公開互揭老底,惡言相向,誓言要對簿公堂;在投資一家叫做小時代電商項目讓資金打水漂後,他在盈信國富設立了一個新職位:戒色師。
「我要對美女CEO保持高度警惕」。
最近幾年,讓林勁峰耗盡家財的可能是因出資組建一家盈信瑞峰的資產管理公司,他自稱這家私募機構資金管理規模曾超過50億元,而最後失敗到銷聲匿跡是因為錯信了一個叫張峰的合伙人。
「我曾經認識的那個張某,那個經常自詡是查理·芒格,捧我是巴菲特的人原來是這樣的人」。
盈信國富的投資者們最後一次收到林勁峰的投資報告還是2016年,僅在那一年,他就投資了39個初創項目。然而,為數不少的項目甚至都沒能撐到第二年。
2019年年初,因為沒有給員工發放工資,他在深圳甚至還被法院發出了限制消費令。
最近,有投資者找到了林勁峰,恭維他是中國的巴菲特,林說:
「我一點也不喜歡這個稱呼。」
肆
能讓林勁峰翻盤的項目已經不多,但是,把手頭的房企上坤地產送上資本市場可能不能給他帶來多少回報,而是讓這家房企熬過寒冬。
替他站在臺前,以創始人身份實際管理這家房企的是早年曾在河南建業任職副總裁的朱靜。在這家房企的招聘文案中,自稱「系深圳盈信投資集團股份有限公司成員企業」。
起步上海灘的最初5年,上坤地產並沒有多少項目發出聲響,大多是對一些小型商業項目的「藝術改造」。
轉折發生在2015年夏天,林勁峰和朱靜從萬科和碧桂園嘴邊蹊蹺搶下了一宗33.37萬平米的地塊。這是香港富豪李明治旗下天安中國早年在上海松江佘山屯下的一處住宅和商業開發用地。
對於為何能搶下這塊地,林勁峰曾對盈信國富董事會說了關鍵原因:
"轉讓方有個股東是我潮汕老鄉。"
上坤地產收購這一地塊支付的總金額為32億元,其中10億元還是李明治給的過橋貸款。但是,兩個月後,上坤就把這一地塊的一半股權以16億元價格原價賣給了新城控股。
這一地塊上開發的住宅項目2018年開始預售,讓上坤地產在這一年以「操盤金額」計整體銷售額達到230億元,同比增長了346%。
右三為林勁峰
但是,在市場下行開始的2017年,當中小房企選擇謹慎拿地時,上坤置業選擇了逆市大擴張,他們走出上海,布局了江蘇、浙江、廣東、河南等七大區域事業部,覆蓋全國18個城市。截至這一年9月,上坤置業的總資產為102.17億元,總負債為84.43億元。
也是在這一年,上坤地產蹊蹺的進入了房企100強,在後來的幾年保持徘徊在百強邊緣。
伍
為了赴港上市,上坤火急火燎的遞了兩次表。招股書顯示,2017-2019年,上坤有息負債規模分別為52億、74.6億和67.7億;截至2020年四月末,有息負債規模為55.9億。期間加權借貸成本為7.4%、9.3%、9.4%及10.3%。
截至今年8月底,公司的資產負債率達到88.41%,而在剔除91.79億元的合同負債後,其資產負債率仍高達81.77%,踩中一條紅線。
這其中,截至2020年8月31日,其計息銀行及其他借款總額為47.61億元,20.04億元將於一年內到期,佔比約42.7%,若不計入受限資金及已抵押存款,上坤集團手中現金及等價物僅剩11.83億元,遠不能覆蓋一年到期借款。
但是,頗為奇怪的是其淨資產負債率指標。2017年-2019年各年末,上坤地產的淨資產負債率分別為684.9%、325.9%、118.8%,到了2020年4月末,已下降了整整45個百分點73.8%,精準避開了另一條紅線。
三年,從684.9%下降到73.8%,許家印有必要前往取經。
這其中,伴隨著將大量項目負債轉移至表外。導致少數股東在公司淨利潤中的佔比從1.6%猛烈的上升到86.8%。而上坤的營收增速由2018年的470%大幅下降至2019年的10%。
這些魔術師級的裝扮先擱一邊,畢竟上市活下去才要緊。
上坤地產於2017-2019年及2020年前四個月產生的利息分別為3.63億、6.48億、7.64億和2.33億。而同期淨利潤只有0.35億、6.73億、6.77億和1.58億。
2017、2018年連續兩年,上坤的經營性現金流都為負值,分別為-0.39億和 38.07億,2019年才回正為20.08億。
在擴張中,上坤置業頻繁地通過信託等非銀渠道融資,其中大多是由盈信國富承擔擔保代償責任,這些融資計劃年化承諾兌付最低8.2%,最高的達到14%。當下,這一融資渠道對於排名在30以外的房企已基本關閉。
截至2020年8月底,公司通過非銀渠道融資金額佔有息負債總額的75.6%,年利率在10.5%-18%之間,處行業高位。
在監管層對地產行業融資緊繃的境況中,其在2018年年末首次進行股權質押,2019年下半年更是密集的進行了5次股權質押。
顯然,對於上坤地產,跑步上市融資是僅剩的底牌,但能不能救命還要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