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草爛木、土堆小丘之上,有大山群峰。在明代的眾多山人中,有一批人,除個別人(如陳繼儒)外,有山人之名,無山人之實,他們一不住在山上,二無滿身酸氣、臭氣,如傑出的文學家、史學家、畫家何景明、李夢陽、王世貞、馮惟敏、李攀龍、徐禎卿、祝允明、文徵明、沈周、唐寅(字伯虎)等。他們是文壇、畫苑的群星,在今天仍然有著重要影響。唐寅由於其傑出的繪畫成就,以及小說、戲曲的渲染,更成了家喻戶曉、婦孺皆知的人物,唐伯虎點秋香的故事,更是人們津津樂道、歷久不衰的傳奇佳話。當然,文人相輕,自古皆然。
陳繼儒更是個有爭議的人物。陳繼儒字仲醇,號眉公,又號麋公,松江華亭(今上海)人。幼穎異,能文章,受到同郡徐階的器重。長為諸生,與董其昌齊名。王世貞也很看重他,江南文士紛紛要與他結為師友。但是,他在29歲時,卻將儒生衣冠付之一炬,這在當時不能不是個憤世駭俗的反潮流行為。遂隱居崑山,後遷東佘山,草堂數椽,杜門著述,做詩填詞,並作畫。他很少入城市。有時興之所至,戴著很高的竹笠,身穿白衣,騎著麋鹿,在松江城內閒逛,兒童嘻嘻哈哈,跟在身後起鬨,這在當時士人眼中,肯定目為怪誕、矯情。
他雖身在山中,但畢竟仍要食人間煙火。著作要出版就不能不與書商打交道。有時應酬難免,如與太倉王錫爵、同郡董其昌有往來。王錫爵曾任內閣首輔,形同宰相,聲望極高。有的人對此不以為然。清初劇作家蔣士銓所作《臨川夢》劇本內,有《隱奸》一出,出場詩純屬譏刺陳繼儒:「裝點山林大架子,附庸風雅小名家。終南捷徑無心走,處士虛聲盡力誇。獺祭詩書充著作,蠅營鐘鼎潤煙霞。翩然一隻雲間鶴,飛來飛去宰相衙。」這完全是醜詆將陳繼儒一筆勾銷,是極不公正的。所謂「終南捷徑無心走,處士虛聲盡力誇」,根本是歪曲事實。鑑於陳繼儒的學問、人品,聲名遠播,朝廷曾多次頒詔起用他,他「皆以疾辭」,堪稱視烏紗帽如糞土,難能可貴。
陳繼儒著作甚豐,包括輯刊的《寶顏堂秘籍》265種457 卷,由於陳繼儒的這部大型叢書的出版,不少已失傳或難得一見的珍稀書籍,得以保存下來,為後人研究歷史文化提供了寶貴的資料。說陳繼儒「獺祭詩書充著作」,純屬妄言。即以他寫的小品而言,足與袁宏道、王思任、張岱並駕齊驅,而又風格迥異。他著名的《小窗幽記》,滿紙風生雲起,採採流水,至今仍然受到讀者的喜愛。他抨擊泛濫成災的銘狀表傳的作品,是「花臉文字」「虛而不實」,極有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