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早於瓦爾登湖畔的梭羅,中國的莊子早早就把蝴蝶入夢。在《莊子·齊物論》裡,莊子說,「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到了晚唐,以愛情詩聞名的李商隱更是把莊子和蝴蝶的故事入詩——「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
大略從那時起,莊子夢蝶就徹徹底底變成了人生如夢的隱喻,並且成為古今中外詩人和作家們在談論人間浮華時的象徵和隱喻。
蝴蝶成為人生的隱喻有幾個其他動物所不具備的優勢。按照阿根廷詩人博爾赫斯的理解,所有的隱喻都是建立在兩種不同事物的連接上,於是,相差甚遠的蝴蝶和人生就這樣恰合時宜走到了一起。
在《詩藝》裡,博爾赫斯談到了莊子夢蝶的隱喻,他說,「莊子夢見了他幻化成蝴蝶,不過在他醒過來之後,反而搞不清楚是他做了一個自己變成蝴蝶的夢,還是他夢到自己是一隻幻化成的蝴蝶呢?這樣子的比喻是我覺得最棒的一個。首先,這個比喻從一個夢談起,所以接下來當他從夢中醒來之後,他的人生還是有夢幻般的成分在。其次,他幾乎是懷著不可思議的興奮選擇了正確的動物作為隱喻。如果他換成這樣說:『莊子夢虎,夢中他變成了一頭老虎。』這樣的比喻就沒有什麼寓意可言了。」
孔雀青蛺蝶
在博爾赫斯看來,「蝴蝶有一種優雅、稍縱即逝的特質」,最後,博爾赫斯說,如果人生真的是一場夢,那麼用來暗示的最佳比喻就是蝴蝶。
與博爾赫斯同樣出生於1899年的作家海明威也有過對蝴蝶的比喻,在他描述戰爭的短篇小說《蝴蝶與坦克》裡,海明威把沉重的戰爭喻為坦克,把在奇科特酒吧裡那位在歡樂的氣氛中輕飄飄地樂起來的男子喻為蝴蝶,同樣是生活之輕盈與戰爭之負重的懸殊隱喻——
經理說,「這樣稀奇的事情你哪兒找去?他是敞開兒樂了,偏偏碰上戰爭卻是嚴肅的,好比一隻蝴蝶……」
「哎,是非常像蝴蝶,」我說,「太像蝴蝶了。」
「我這可不是說笑話,」經理說,「你懂這意思啦?就好比一隻蝴蝶碰上了一輛坦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