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爆工作,不可逆轉。一次失敗,一切歸零。
他們每次出任務,生死都在毫釐之間;他們膽量過人,卻又心細如髮。他們甚至不敢告訴家人自己的真實工作。
他們,就是遼寧省本溪市公安局巡特警支隊的排爆手們。
排爆機器手
不懼生死考驗用手摳出廢舊炮彈
「老舊小區改造的時候挖出來了幾箱手雷,請立即趕過去!」幾天前,本溪市公安局巡特警支隊黑豹突擊隊副大隊長陳祥東、案件大隊副大隊長何洋兩名排爆專家突然接到命令,兩人連夜趕往桓仁滿族自治縣。
他們看到,鉤機的鏟子上有10多枚手雷,保存很完整,表面沒有泥土,卻有著油漬,下面還墊著發黑的木板……這些手雷都是侵華日軍裝備的97式手雷,俗稱「甜瓜彈」。
陳祥東說:「這種手雷殺傷力極大,現場50米內就是上百戶人家,我們也有點緊張。」但由於當時天色已晚,現場不具備排爆的條件,兩人只能等到第二天才能「開工」。第二天天剛亮,陳祥東和何洋就趕到了現場,兩人先是把鉤機鏟子上的10多枚手雷放到防爆箱裡,馬上繼續「尋寶」。「怎麼辦?這土太硬,鐵鍬都挖不動。但要是勁太大,不小心碰到手雷怎麼辦?」
「得了,別用鐵鍬了,咱倆直接用手摳吧。」挖掘手雷遇到了難題,兩人商量後,決定只用手和簡單的工具一點點摳、扒。扒到一半,兩人又發現部分手雷已經和腐爛的木箱粘連在一起了,他倆就只能從木箱底四周轉圈摳向中間,最終將粘連著20多枚手雷的木箱整個端出土坑,放進了防爆箱。
陳祥東這才覺得,「自己會喘氣了。」
「與常人想像的不同,廢舊炮彈其實更具危險性。」陳祥東說,廢舊炮彈長期埋於地下,隨著時間推移,炮彈部件結構發生變化,稍有不慎,就可能一觸即發。
這次一共挖出了56枚手雷。而巡特警支隊從2007年4月受命正式承擔全市爆炸物品、危險物品的排除和引爆處置任務開始,13年的時間,共成功排除戰爭時期遺留、散落的炮彈、手榴彈、地雷等爆炸物千餘枚。
排爆現場
刀尖上「跳舞」對付「要命的鐵傢伙」
「我以前是做爆炸的,現在是拆炸彈的。」2007年,本溪市公安局巡特警支隊黑豹突擊隊副大隊長欒宏綱從部隊轉業來到巡特警支隊,從一名特種兵的爆破手轉身成為了排爆手。
從1992年入伍,欒宏綱就和炸彈打交道,這28年,他接觸得最多的就是這些「要命的鐵傢伙」。
2009年5月15日,本溪市溪湖區一個準備拆遷的廢品收購站內發現了大量炮彈及其他爆炸物品,各種爆炸物幾乎鋪滿半個廢品收購站。
排爆服太笨重,所以排爆手們在排爆時大部分都是輕裝上陣,欒宏綱和同事蹲在爆炸物堆前,用手小心翼翼地把爆炸物分離、一枚枚取出,再確認種類。
航彈、穿甲彈、迫擊炮彈、航空機關炮彈頭……欒宏綱清楚地記得那一共是105枚爆炸物,
花了將近6個小時,他們才安全把爆炸物運送到爆破地點,然後分5次才把所有爆炸物全部引爆。105枚爆炸物雖然多,但好歹欒宏綱能和它們「面對面」,而當炮彈完全「躲」在河裡,欒宏綱就只能靠「摸」來排爆。常年在刀尖上行走,欒宏綱膽子再大,也有後怕的時候。
2008年3月,本溪市平山區橋頭鎮發現1枚炮彈,長約1米,重有15公斤,外形有些像「鯊魚」,欒宏綱和同事認定,這是一枚日偽時期遺留的航彈。
確認炮彈後,欒宏綱心裡沉了一下,因為這種內裝日本產炸藥的炮彈放得時間長了,炸藥氧化,就會在彈體內形成一種鹽,鹽體在彈體內是很薄的一層,一旦斷裂就會發生爆炸。
深知此次行動危險性的排爆手們小心翼翼處置著這枚航彈,但就在搬運的過程中,航彈突然發出了「刺刺」的聲音。
不好!這枚航彈隨時都有可能爆炸,而周圍的群眾根本沒時間疏散,欒宏綱和同事二話不說,迅速把航彈放置在車上,飛似地開著車往引爆地點趕。
幾分鐘的時間裡,欒宏綱好像失聰了一樣,他聽不見航彈的「刺刺」聲,也聽不見自己緊張的心跳聲和急促的喘息聲,因為他把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開車這件事上——千萬不能有任何顛簸和任何閃失!到達爆破地點,欒宏綱和同事迅速成功引爆航彈,之後兩人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早都被冷汗溼透了。
「那枚航彈在現場炸出了一個直徑兩米多寬、一尺多深大鍋狀的土坑,附近方圓100米內的樹木全被炸斷了。你說,能不後怕嗎?」如此驚心動魄的故事,欒宏綱如今說起來雲淡風輕。
沉著冷靜背後多年淬鍊鑄就專業排爆手
排爆工作,不可逆轉。一次失敗,一切歸零。
但和欒宏綱一樣,巡特警支隊的每一名排爆手面對炮彈都是沉著冷靜的,這份底氣都是他們用日復一日知識的積累和訓練換來的。
兩年前,黑豹突擊隊主排爆手曲子赫通過部隊特招,以全省第一的成績加入排爆隊伍。那一年,他只有19歲。
19歲的就成為一名專業的排爆手,曲子赫憑藉的不是天賦,而是無窮無盡的訓練。
曲子赫
跑400米再用鑷子夾線穿過縫衣針、在90秒內用圓頭筷子左右手各加50顆黃豆、手持水平儀10分鐘不搖晃……這些平常人想都不敢想的訓練,對排爆手來說卻都是易如反掌。
想要在排爆工作中全身而退,除了技術過硬,還需要對爆炸物「知己知彼」。
在曲子赫辦公室和宿舍的桌子上,都堆放著大小不一的盒子以及鬧鐘、電線、電路板等物品,這些看似毫無用處的東西,卻都是排爆手們的寶貝。
「現在除了歷史遺留的炮彈,各類爆炸裝置大多是自製的,裝置、結構都無規律可循,所以我們一有空就『把玩』這些東西,目的就是為了對可能出現的各類爆炸裝置多一些認識,確保戰時不出錯。」曲子赫介紹說。
而讓排爆手們感到心安的,還有領導的重視和科技的進步。
「同事們的安全是第一位的!你們都需要什麼設備都告訴我,我去安排!」欒宏綱直到現在還記得巡特警支隊支隊長崔作生剛上任時,對他們說的話。
隨後非常短的時間內,崔作生就為他們購置了排爆機器手、輻射探測器、防爆罐等許許多多排爆器械。
「排爆服重達40公斤,密不透風,普通人穿一會就會汗流浹背、腰酸背痛。但即使穿著排爆服,面對爆炸也肯定會傷殘。所以這些排爆器械,真的讓我們的心裡踏實很多。」欒宏綱感慨地說。
雖然防護級別提高了許多,但排爆手的工作依然是充滿危險和未知的。
欒宏綱說:「這些年我有許多戰友和朋友在排爆工作中受傷,甚至犧牲。每次排爆工作,我們都真的是在經歷生死考驗。所以一直到我母親去世,我都沒敢告訴她,我是一名排爆手。」
「我工作沒有危險。」其實這樣善意的謊言,又何止只有欒宏綱一個人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