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科克託(Jean Cocteau,1889-1963),著名法國作家、詩人、劇作家、評論家、導演。著述涉及文學、音樂、繪畫、戲劇等諸多領域。代表作有《可怕的孩子們》《存在之難》《雄雞與小丑》《職業的秘密》等。
《遇見畢卡索》作者:(法)讓·科克託 譯者:張莉、唐洋洋 版本:南京大學出版社 2018年3月
科克託(左)與畢卡索。
畫家莫迪裡雅尼1919年畫的讓·科克託。
1973年4月8日,西班牙畫家巴勃羅·畢卡索逝世。今年是這位20世紀最偉大的藝術天才逝世45周年紀念日。
畢卡索是現代藝術的創始人,其畫作的創造性與影響力不言自明。在後人看來,其盛名與一位同時代的藝術家不無關係,他是集詩人、隨筆作家、小說家、戲劇家等眾多身份於一身的讓·科克託。科克託對畢卡索的「宣傳」不遺餘力。1919年,他寫下詩歌作品《畢卡索頌》。1920年,他寫了《畢卡索新古典主義創作》。1923年,科克託創作了《畢卡索》。兩人一起合作了舞劇《遊行》與《藍色列車》,亦是畢生的老友。推介畢卡索成了科克託一生的榮耀,他曾說:「畢卡索跑得比美快,這就是為什麼他的作品看上去很醜。」
藝術是一種戰鬥
我在等著你讓我震驚
在伍迪·艾倫的《午夜巴黎》裡,讓·科克託並未「現身」,但是,他「存在」:衣香鬢影的派對上,菲茲傑拉德夫婦介紹說,「幾個朋友為讓·科克託辦了個聚會」。誰是讓·科克託?他是法國詩人、隨筆作家、小說家、戲劇家、評論家、樂手、畫家、舞臺設計師、電影導演、坎城電影節評委會主席、法蘭西學士院院士;他也是癮君子、雙性戀者、花花公子、時尚風標、社交花蝴蝶。1915至1925年間,他是巴黎文藝圈的核心人物,藝術和文化的「授粉者」。正是在這「授粉」過程中,科克託「遇見」了畢卡索。
早在1909年5月,20歲的科克託結識了傳奇的俄羅斯芭蕾舞團的導演謝爾蓋·加吉列夫,隨即成了團裡的「雞寶寶」和「吉祥物」。1912年,他已經出版了三部詩集,並為芭蕾舞團寫了舞劇《藍神》,可是強悍固執的加吉列夫顯然不滿意,他對科克託大吼說:「讓我震驚!我在等著你讓我震驚!」1913年5月,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首演,演出只持續了35分鐘,現場的噓聲、咒罵和騷亂使得科克託恍然大悟、心悅誠服,「藝術是一種戰鬥」,現代藝術的革命應當帶來震驚。
這種震驚感在科克託遇到畢卡索時再次出現。1915年秋,朋友將畢卡索帶入科克託位於安茹路的家,從此科克託也常去舒爾策路上畢卡索的畫室。此時,科克託26歲,畢卡索34歲。受一戰影響,畢卡索素來倚重的畫商康維勒因為德國籍身份不得不離開,另一名畫商列昂斯·羅森伯格資金短缺,畢卡索衣食無虞,可是名聲不算顯赫。而在科克託方面,畢卡索變化多端的實驗風格、勇敢無畏的先鋒性,深深讓他折服。多年以後他在一次訪談中承認:「認識畢卡索,對我來說,是一種學習的機會。他向我們所有人驗證了一種默默無聞、一種永不湮滅、一種永不厭倦的持久性」。
把個人生活當做藝術
讓·科克託,還是畢卡索?
畢卡索春風得意之際,科克託也名聲大噪。1918年,他扶植建立了「音樂六人團」,為六位年輕的音樂家代言,並寫下了關於新音樂的論文《雄雞與小丑》。科克託贊同巴赫反對貝多芬,喜歡聖桑貶低華格納,批評德彪西讚美薩蒂,在一系列聰明幽默的格言警句裡,最有名的是這一句:「如果一部作品看上去超越了它所存在的時代,很簡單,它的時代落後於它。」到1962年他出版《巴勃羅·畢卡索:1916-1961》,這一句化為更形象的一句:「畢卡索跑得比美快,這就是為什麼他的作品看上去很醜。」
1920年,科克託重要的戲劇《屋頂上的牛》大獲成功,帶紅了拉加耶酒吧,由於他長期在此即興創作表演爵士樂,呼朋引伴、縱酒高歌,人們甚至相信他是夜店經理。拉加耶的空間很快顯得擁擠不堪,轉年酒吧老闆索性新開了一家,名字就叫「屋頂上的牛」,是為20年代一個神話般的酒吧和俱樂部。
1921年,服裝設計師可可·香奈兒在寓所舉辦聖誕晚宴,畢卡索與科克託都被邀請,風頭正健的科克託還帶來了名噪一時的音樂「六人團」,香奈兒與他們的長期友誼由此開始。1922年,科克託改編希臘悲劇《安提戈涅》,畢卡索負責布景設計,香奈兒負責服裝設計,大有三星輝映之勢。值得一提的是,來自美國的闊綽的墨菲夫婦也幫助俄羅斯芭蕾舞團做了部分舞臺設計。1923年,墨菲夫婦在蔚藍海岸租下「美國別墅」,座上客包括畢卡索、斯特拉文斯基、攝影家曼·雷、作曲家科爾·波特、海明威、菲茨傑拉德和太太澤爾達,基本上是《午夜巴黎》中的藝術家陣容。他們共度了一個瘋狂的夏天,從「美國別墅」流行開來的水手衫、小麥色肌膚、舞蹈、全新的上流社會度假方式,轉了個圈子,在1924年春天完成「經典化」進程——香奈兒、畢卡索、科克託、加吉列夫共同推出了「運動芭蕾舞劇」《藍色列車》。
到20年代中期,畢卡索取代科克託,成了巴黎最著名的人物,「畢卡索所做的一切都是新聞」。他的配有私人司機的豪華轎車,他的白色絲質睡衣,他的庇里牛斯牧羊犬,他的由管家戴著白手套上菜的豪華晚宴,與「洗衣舫」時代的波希米亞風格恰成鮮明反差。通過近似於行為藝術的方式,畢卡索塑造著自己特立獨行的藝術家形象,而這種把個人生活當做藝術的思路,很難說沒有科克託的印記。但是終其一生,畢卡索關於科克託的「名言」,卻是這樣一句王顧左右而言他的話:「無論在什麼場合,讓·科克託的褲線始終完美。」
多年以後,科克託再度遇見畢卡索,作為老友,二人一起去看鬥牛,留下許多照片。1962年,在一次訪談中,科克託對記者講了這樣一件軼事:有一次,他在海灘一處階梯上碰到一位胖太太與她的丈夫,「瞧,是畢卡索!」胖太太對丈夫說。她丈夫說:「不是,是讓·科克託」。太太說:「一回事兒,讓·科克託還是畢卡索,都一樣!」科克託感喟說,自己和畢卡索都被標識以「藝術家」身份,作品有待於被認識,但名字變得比作品更重要,形象又比名字更顯著。
□馬凌
知音之感 兩人友誼的開端
科克託想要一個值得探索的新世界,畢卡索則需要一個老練的社交引路人,二人的友誼由此開始。
此時的畢卡索處於立體主義時期,受一戰藝術市場不景氣的影響,添加了些許古典主義的元素,這讓一直致力於「恢復秩序」的科克託頗有知音之感,他認為自己理應擔當起向巴黎推介畢卡索的重任。1916年8月,科克託在蒙帕納斯的街上,抓拍了二十多張畢卡索等人的快照。到了1917年,他邀請畢卡索參加舞劇《遊行》的舞美設計。
《遊行》有著全明星夢幻陣容,加吉列夫擔任舞臺監督,薩蒂負責音樂,馬辛負責舞蹈,畢卡索負責舞美和服裝,科克託編寫劇本並協調一切。劇團在羅馬排演期間,科克託與畢卡索在酒店裡比鄰而居,強勢的畢卡索漸漸控制了局面。《遊行》於1917年5月首演,「堪稱一場盛大的醜聞」,加吉列夫要震驚,科克託終於提供了震驚。不過,或許是出於同行的嫉妒心理,在阿波利奈爾的劇評中,畢卡索的舞美設計和服裝設計被歌頌,科克託作為創意人和組織者的獨特作用卻被抹殺了。時至今日,人們必須承認,珠聯璧合的《遊行》開啟了先鋒芭蕾舞劇傳統,「誤入」戲劇界的畢卡索開始受到巴黎文藝精英的關注。
通過科克託,畢卡索結識了俄羅斯芭蕾舞團的長期贊助人尤吉尼亞·埃拉組瑞茲。更為重要的是,大畫商保羅·羅森伯格(列昂斯·羅森伯格的哥哥)也租住在同一條街,畫商與畫家在1918年夏天結成合作關係。羅森伯格和搭檔許諾,將畢卡索推廣給全世界,且每年購買畢卡索大量作品,他們的合作關係維持了21年。由於經濟狀況的巨大改善,1919年,畢卡索搬進巴黎最豪華地區的大公寓,他也繼續與俄羅斯芭蕾舞團合作,同年為舞劇《三角帽》設計了布景和服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