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世玉竟然是死在五枚師太手下?還是被師太一腳踢中身亡

2021-01-08 國史拾遺

(李連杰和張衛健的出色演繹,讓方世玉這個文學形象成了著名的少年英雄)

說到方世玉,您可能會想到英氣勃發的李連杰抑或是鬼馬精靈的張衛健,由於這些影視作品的宣傳,莆田少林寺、三德和尚、白眉道人、洪熙官、陸阿採、舂米六這些名字不說家喻戶曉,但起碼絕大多數讀者朋友們也耳熟能詳。

在這些少年英傑中方世玉更屬於佼佼者,極受編劇導演們的喜愛,什麼《方世玉與洪熙官》、《方世玉火燒紅蓮寺》、《功夫皇帝方世玉》、《方世玉之萬夫莫敵》,關於他的電影電視劇就有一大堆。

但這些影視作品畢改編成分居多,結局也有好有壞,各不一樣,有的是方世玉逍遙江湖,懷抱美人歸,還有的則是英年早逝,被滿清官兵所殺,那麼方世玉的歸宿到底如何?他善終了麼?

(但在他最早出場的《聖朝鼎盛萬年青》裡,方世玉等人卻是徹頭徹尾的反派)

事實上除了洪熙官在歷史上真有此人,包括方世玉在內,白眉道人、五枚師太、至善禪師等人其實都是虛構人物,他們最早出現在清中後期小說《聖朝鼎盛萬年青》裡,萬年青其實就是「萬年清」,意為大清統治萬萬年,光聽這個名字咱們就知道是個什麼尿性了。

沒錯,本書人設與影視作品完全相反,乾隆皇帝是不世出的英主,而高進忠、白眉和馮道德等人則成了正面人物,方世玉、洪熙官、童千斤、至善禪師這些我們耳熟能詳的抗清英雄則成了魚肉鄉民,橫行不法的反派,最後被武當和朝廷聯手絞殺。

(在這本書裡,至善禪師之類和反清復明沒有半點關係,而少林和武當火併也只不過是私人恩怨)

與影視作品打造的抗清英雄IP不同,在《聖朝鼎盛萬年青》並沒有什麼所謂的「反清復明」,至善禪師本人更堅定地想要為朝廷效力—老禪師也揮淚道:「天下無不散之局,只要你等將來報效皇家,博得一官半職,上可安國,下可安民,他日封妻蔭子,顯我教門,更要兄弟相和。」

(而白眉道人、馮道德等大反派則成了作者歌頌的對象)

而莆田少林寺被燒並不是因為國讎家恨,少林武當火併,至善、方世玉、童千斤等人被殺不過是門派之間因私人恩怨搏殺而已,故事橋段與封神演義中闡、截二教十分相似,少林子弟好勇鬥狠,打死了武當弟子,其長輩下山報仇,又殺了少林弟子,少林長輩不幹了,又殺了武當長輩,於是打了小的來了老的,打到最後,白眉把至善給打死了,僅此而已。

(在小說裡五枚師太的立場也反覆無常,前半段她是少林第一外援,到了最後又成了火燒少林寺的幫兇)

不過最讓我們咋舌的還是這本小說裡方世玉的死法。他是被五枚師太一腳踢中而死的!

有讀者朋友可能覺得不可思議,畢竟在影視作品中五枚師太乃是「少林五老」之一,其形象慈祥敦厚,且自始至終都堅定的站在少林一方與武當抗衡,怎麼會突然變臉,還用如此殘忍的手段殺死方世玉呢?

其實在這本書裡,五枚師太的立場也奇怪得很。

(雷老虎)

五枚師太的第一次出場是為了救方世玉,雷老虎在杭州擺下生死擂臺誇耀武藝,結果被方世玉打死,雷老虎的老丈人李巴山大怒前來尋仇,苗翠花母子錘個雷老虎問題不大,但面對李巴山可就傻了眼,本想求助師伯至善禪師,誰知至善出家雲遊未歸,於是苗翠花又一路狂奔從福建趕到了雲南請來了五枚師太。

與影視作品中童顏鶴髮,慈祥寬厚的老人不同,在小說裡五枚師太是個「身高七尺有餘,腰圓背厚,頭大如鬥」的女漢子形象。

不但長得彪悍,這位老太太脾氣也相當暴烈,勸和不成乾脆在擂臺上一腳踢死了李巴山,接著又一禪杖把李小環的腦殼給打了個粉碎,手段十分狠辣,隨後又為少林弟子胡惠乾出頭,大大的落了馮道德的面子。

(胡惠乾)

胡惠乾的父母本在機房開雜貨鋪,所謂機房,其實就是紡織、印染這些地方,由於他長得白淨瘦弱,所以被眾人嘲諷為「契弟」,胡父又被眾人推倒受傷中風而死,胡惠乾便視機房人為殺父仇人,跟隨少林至善大師學藝歸來後便怒打機房為父報仇。胡惠乾含恨出手,這一打沒輕沒重,竟打死十三條人命,機房眾人恐懼,便請來武當馮道德之徒牛化蛟前來幫拳,誰知牛化蛟也被胡惠乾給打死了,於是又引來了牛化蛟的師兄呂英布。

(武當馮道德)

說句實話,南少林的覆滅胡惠乾要承擔絕大部分的責任,正是此人好勇鬥狠,打死牛化蛟暫且不論,呂英布還算講道理,知道冤冤相報何時了,只要求胡惠乾磕三個響頭便罷,結果這位爺聯合謝亞福接連殺了呂英布和雷大鵬(胡惠乾正面單挑,謝亞福暗算),這下武當少林徹底結下了冤讎,逼得武當馮道德親自下山來收拾胡惠乾,結果五枚出頭保住了胡惠乾的命,五枚答道:

「原是牛化蛟不對,不該貪圖別人錢財與同道作對,賢弟你又聽旁人唆弄,打發呂英布、雷大鵬下山。胡惠乾乃是一個孝子,立志為父報仇,與武當山風馬牛不相及,並非有心敢欺,至於拳腳之下,性命所系,斷難饒讓。賢弟既將他手骨打斷,人雖未死,已成殘廢,此恨亦可盡消,若聽愚兄調處,念他師父及我等面上,著胡惠乾眾師兄弟,公眾出銀,補三位令徒家屬每家一萬元,另外打齋超度,在賢弟跟前,叩頭認罪。此後不準再與錦綸堂爭鬥,彼此講和,若不聽為兄相勸,聽從賢弟高見。」

平心而論,胡惠乾父親是因機房眾人而死,可他已經打死了十三人抵命,再大的冤讎也算是抵消了,可這位爺還不肯罷手,爾後更是施展下三濫手段接連打死了呂英布和雷大鵬,馮道德就算取了他的性命也並不過分,可五枚師太這番話卻顛倒黑白,算下來反而是武當弟子的過錯,但這位師太武功了得,馮道德也不是對手,在她半是勸解,半是威逼的話語下,馮道德只能聽從五枚師太所言,雙方罷手言和。

可以說從第一次出場到現在,五枚師太的立場都是偏向少林弟子,她不但與至善大師交情深厚,而且還是少林弟子的第一外援(至善禪師還叮囑了如果打不過就去求五枚大師伯),平時沒少為少林弟子排憂解難,除此以外更將自己的平生絕技全都傳授給了方世玉—「五枚就把平生絕技工失傳授世玉,且喜他心性靈敏,手足便捷。」

可到了小說最後,五枚師太卻突然變臉,她一改此前少林元老長輩的身份,也渾然忘卻了對方世玉、洪熙官等人的欣賞、保護之情,悍然受白眉道人的邀請與馮道德一起調轉槍屠殺少林子弟,更是在最後的決鬥中一腳踢死了她精心培養的傳人方世玉。

關於方世玉的死,書中的描寫也十分惡俗,根據書中所說,習武之人就算內功外功練到登峰造極、銅皮鐵骨,終究有一處罩門,所謂的罩門類似於阿基琉斯之踵,甭管你其他地方如何刀槍不入,但只要別人知道了你的罩門在那裡「不必說是刀槍,即用一個指頭在那裡點這一下,即刻就要送命。」(星爺的電影《大內密探零零發》裡就套用了這個橋段,鐵布衫刀槍不入,但被老太找到了罩門後輕鬆殺死)

而五枚師太與方世玉搏鬥多時,大概探測到了方世玉的罩門在谷道(也就是肛門)處,於是便詐敗躺在地上,方世玉不知是計,還以為是五枚不慎被東西絆倒,於是大踏步上前就要結果五枚的性命,只可惜五枚老奸巨猾「一個圈腳,由方世玉背後兩臀上打來,乘勢翻起腳尖,向上一挑,認定方世玉的谷道上踢去。方世玉毫不提防,就這一腳踢中谷道上的罩門,登時也就爬不起來,復又認定他谷道,再挑一腳。說也奇怪,方世玉登時也就嗚呼哀哉了。 」

這頭五枚打死了方世玉,那頭白眉也殺了至善禪師,馮道德又生擒了洪熙官,少林門徒們被屠戮一空,南少林也在熊熊烈火中付之一炬,全書終於迎來了大團圓。

筆者有段時間痴迷於少林十虎,得知方世玉的死法後更是抑鬱了半天,別人都能殺方世玉,但是死在自己師傅手上終究是讓人意難平,五枚師太,你這是怎麼了?

其實仔細分析就能發現五枚攻打少林,打死方世玉這一段破綻多多,兩人的表現都十分詭異。五枚就不說了,別人黑化還多少有個過程,像白眉道人(本來就和至善有仇,其徒弟高進忠又殺了少林弟子胡惠乾和三德和尚)、馮道德這種本來就和少林有仇在身,動手殺人再正常不過,可你五枚師太此前還為少林門徒排憂解難,此刻卻成了鎮壓少林的急先鋒,混到和武當穿了一條褲子,這是為什麼?更何況在前文裡五枚師太對方世玉那真是喜愛到了骨子裡—「五枚生平最喜歡是他(方世玉),許久未見,今日一旦相逢,喜得眉開眼笑,急忙一手挽到身旁,口稱:『我兒,為師的幾年不見你,倒也長成氣概,比先尤勝,你母親現在何處?說與我聽!』」您看看,一口一個我兒,又是喜得眉開眼笑,怎麼到了後來說殺就殺,一點師徒情分都不講?

而對於五枚這個授業恩師,方世玉雖然生性魯莽暴躁卻始終表現得十分尊敬,一舉一動皆符合禮數,當五枚擺下梅花樁誤傷童千斤等人時,來給兄弟報仇的方世玉認出了五枚後馬上招呼眾人:不可動手,這是五枚大師伯!接著跪下向五枚請罪,又代母請安,可見方世玉是真心尊敬五枚,可到了攻打少林寺時,這對師徒就好像是從沒沒見過,根本不認識對方一般,方世玉也不奇怪一向疼愛保護自己的五枚怎麼突然成了自己的敵人,兩人不但連最基本的交流都沒有,方世玉甚至對五枚這個師傅惡語相向,一口一個「無恥」、「扁的要去養漢子」,哪裡有之前半分謙恭?

所以與其說是五枚師太變得詭異,倒不如說是作者構思文筆有限,我估計他本想把五枚師太寫成一個為國家大義滅親的角色,但寫著寫著又發現她和方世玉等人實在太親密圓不回來,於是便乾脆將她與少林子弟的淵源一概抹殺,出場的唯一目的就是殺方世玉,所以後文的五枚表現如同一個紙片人,是作者的刻意為之,畢竟筆在他手上,要是願意,連至善禪師都能變臉背叛少林。—五枚大師道:「在我看來,我等分頭前去,你可對敵至善禪師,我便去敵方世玉,馮道德去抵敵洪熙官,只要將這三人敵住,其餘諸人便讓他們廝殺,諒也不難擒獲,不過所慮者他寺內不知有無埋伏。」

不過作者沒想到的是隨著晚清末年社會動蕩不安,朝廷腐敗,民不聊生,反清起義運動此起彼伏,方世玉這些在作者眼裡的反面典型、市井流氓反而成了百姓們歌頌的對象,到了抗日戰爭前後,陳魯敬先生便寫了《南少林恩仇記》,書中白眉道人和馮道德勾結清兵火燒南少林,至善、洪熙官和方世玉等殺出重圍,最後由洪熙官之子洪文定聯合胡阿彪殺死白眉道人為南少林報仇,自此奠定了故事基調。

(不同的電影版本,白眉都是罩門被破,慘死當場)

而隨著香港60~70年代武俠電影井噴,關於南少林、火燒南少林、少林十虎的事跡家喻戶曉,編劇們則給方世玉、洪熙官等人賦予了反清使命,南少林的滅亡更被賦予了極為悲壯的色彩,當然了,本著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的精神,作為反派人士的白眉、馮道德等人自然也得到了報應,可能是心疼方世玉死的太慘,編劇們便惡趣味的將方世玉的死法轉移到白眉道人身上,說句實話,我最少看過四五個不同版本,但白眉道人要不就是被掏襠而亡,要不就是被挖眼刺手,更要命的是白眉的演員也多由羅烈老師飾演,在此不禁心疼羅老師十秒.......

如果《萬年青》的作者知道是這麼個發展,估計會氣的活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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