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形》誕生40周年,聯談《普羅米修斯》與《異形:契約》

1979年5月25日，雷德利·斯科特的一部新片，在美國嚇尿了上千人。今年，是這部電影上映40周年。對，《異形》，無數人靈魂深處的恐怖，就這麼被翻上了銀幕。

而今，《異形》已不僅僅只是一部披著科幻外衣的密閉空間恐怖片，正傳四部、前傳兩部，外加許多衍生劇、動畫和遊戲，儼然一個電影宇宙，已在安瓿瓶中雛形顯現。

《異形：契約》海報

可惜，迪斯尼收購了FOX影業，使得傳說中的前傳第三集《異形：覺醒》，命途難測。要知道，真正賦予《異形》系列哲學高度和科幻內核的，是以《普羅米修斯》為首的「異形前傳」。

出於對雷德利老爺子的尊敬，以及對「米老鼠」的不信任，我想趁著「異形40周年」即將到來之際，梳理下現有的兩部前傳作品，畢竟是否絕唱，實難妄測。

異形前傳的簡易進化線

關於《普羅米修斯》和《異形：契約》，有許多洋洋灑灑的分析，從社會學、神學，一直講到生物學，無所不包，讓非粉絲覺得高山仰止、不可理喻；但黑水究竟怎樣變成了異形，卻很少有系統化的歸納，大神們或許不屑吧，那麼我來梳理梳理唄——

有兩種黑水，史前地球上工程師喝下的一種，還有普羅米修斯號後來在行星LV223上發現的一種。我傾向於這兩種黑水不一樣，前一種黑水，那個工程師不知為何喝下後，身體崩碎，基因片段催生了人類。

《普羅米修斯》劇照

後一種黑水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它能感染蠕蟲，讓蠕蟲變成具有異形特徵的蛇類生物。也能感染吸入者和攝入者，這兩種情況人都會死，但並沒有產生異形。但是其中一個感染者，在死前跟女主肖博士來了一回合，導致女主迅速懷孕——然後就是影史留名的「自助剖腹產」，生出了一個巨大的「六爪怪」，外形跟《異形》中的抱臉蟲很像，但大得多。

後來這隻六爪怪跟甦醒的一個工程師搏鬥，同歸於盡之際，成功寄生。《普羅米修斯》最後，一直藍色的外形類似異形的生物從工程師的屍體中破胸而出——這是個坑，還沒填。有個段子，說《刺蝟索尼克》大電影裡的索尼克實在太醜了，可能是這隻藍異形喬裝的。

那個產下六爪怪的肖博士，決定帶著仿生人大衛，開著工程師的飛船，去他們的母星「伊甸園」復仇。在《異形：契約》中我們知道，肖博士復仇成功，滿載黑水安瓿瓶像炸彈一樣，摧毀了看似科技水平並不發達的工程師母星「伊甸園」。

差不多十年後，契約號墜落在伊甸園上。那時的伊甸園行星上，已經沒了動物，但還有兩種致命的東西。

一是之前肖博士大復仇，釋放出來的黑水，經過多年的變異，形成了一種蛋形的卵囊，遍地都是，地雷一樣。人（或動物）一踩到，就釋放出黑霧，可以空過呼吸道、耳道等等進入人體。不用多久，這些被吸入的黑霧，就會在人體內孵化出一隻兇殘的白色異形類生物（白色這個叫Neomorphs ，而異形叫Xenomorph，以下簡稱「白異」）。

白異看著就沒異形厲害，雖然也很恐怖，但總覺得不夠強悍。而且白異沒有展示出異形最可怕的那一面：超強的繁殖力。所以，我個人認為，白異是黑水自然演化出的形態，作為兵器不夠強悍。

與之相對的，就是仿生人大衛改造出的異形卵了。這個異型卵，是大衛殺死肖博士後，用肖的基因結合黑水，創造出來的——靈感來自那個由肖生出來的「六爪怪」——這個靈感不僅催生了完美的終極生物「異形」，同時還讓沒有生育能力的肖博士和仿生人大衛，完成一次人類學意義上的生殖。

《異形：契約》劇照

此時的異型卵有兩個部分：作為胎盤的安瓿瓶，以及瓶子裡的抱臉蟲。而當抱臉蟲終於跳出來寄生成功後，終極生物異形終於誕生了！

這也是仿生人大衛所追求的「更好的世界」：超越劣等的造物主人類、毀滅人類的造物主工程師，自己生出完美的終極生物異形，然後用異形改造地球、宇宙。至此，「異形前傳」的進化之旅，暫告段落。《異形：契約》的結局裡，大衛用抱臉蟲胚胎，汙染了契約號上的基因庫。我們有理由相信，他的下一站，正是《異形》中的行星LV426。

玉豬龍亂點科技樹

人們談論異形，喜歡附會大量的象徵意義：生殖崇拜，嗯對，肯定有；冷戰鐵幕，呃，這個勉強算吧；性解放的迷思……這就扯淡了吧？我跟人覺得，電影可以解讀，也可以過度解讀，這個沒事，人人都有自己的理解，但對於創作者的初衷，還是應該達成共識。

兩部「異形」前傳裡，雷德利老爺子想討論的問題，其實還是他在《銀翼殺手》和《銀翼殺手2049》裡一直在詰問的：我們從哪裡來？我們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如果說，《銀翼殺手》系列的回答在於「生存本身」和「情感寄託」（下次有機會展開），那麼《普羅米修斯》和《異形：契約》所表現的，就非常洛夫克拉夫特了——對，近似克蘇魯的回答：

「人類是渺小的，存在並無意義。不要對這些高深的問題有任何好奇，好奇只會帶來滅亡。」

人照著自己的樣子，創造了仿生人，但被永生的仿生人鄙夷、背叛、毀滅；工程師種族創造了人類，又創造了黑水準備毀滅人類（創造和毀滅的理由都沒說，或許根本不重要），但卻被帶著黑水的人類反噬反攻、幾近滅絕。

我們說工程師種族的飛船，很像我們中國良渚出土的玉豬龍。這也是一種造型反諷：擁有極高生物科技的工程師們，還是點錯了科技樹，死於自己的造物之口。而他們的湮滅，何嘗不是對人類的警示？你看，玩弄科技、自稱造物的傢伙，最後都會被自己的造物吞噬。工程師們何等傲慢強大，玩球蛋了吧！人類呢？從「異形四部曲」裡看，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

因此傲慢乃原罪之首、眾惡之王。

《普羅米修斯》劇照

電影中的彼得·維蘭和梅雷迪·維克絲父女，就是傲慢人類的代表；飛船中的工程師也是極度傲慢。結果他們很快嘗到了惡果——死於自己的造物，或造物的造物。這枚惡果還結出另一個有趣的問題：那麼，是誰創造了工程師種族呢？

如果一切皆有因果，那麼工程師很可能也是被某個智慧種族創造的。我個人傾向於一種解釋：最初那個在地球瓦解的工程師，喝下的並非作為生物武器的黑水，而是他們所發現的造物主留下的線索或遺產——工程師們也在尋找（或已經毀滅了）自己的造物主，試圖破解或改進，結果沒成功，反而造出了異形的前身：那種具有強感染力、基因擇優能力的黑水。

如果《異形：覺醒》得以落地，那麼根據雷德利老爺子的說法，將會講述其他行星的工程師，前來向大衛復仇。最後戰場就是《異形》第一部的所在地行星LV426。我們猜測一下，大衛的武器就是那一船被汙染的人類胚胎——異形，而工程師種族也是有備而來。這樣，就能解釋《異形》第一部裡那具「巨人屍體」了。由此，前傳和正傳無縫銜接。

真有這一天的話，異形宇宙才算啟幕，新世界的大門，就在它嘴裡：這是普羅米修斯跟我們的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