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尋找的「長生不老藥」問世了，美國哈佛醫學院發現的長壽物質，香港首富李嘉誠每年花費160萬元服用它……相信不少人看到這樣的文宣，一定會不惜花上大價錢也要吃上這麼一顆「仙丹」。這不是神話，而是今年在中國保健食品領域和資本市場掀起大浪的NMN產品。NMN即 β-煙醯胺單核苷酸，被宣稱為是一種可逆轉衰老和延長壽命的活性成分。
由於異動頻頻，7月19日，深交所向金達威下發了關注函，要求其就子公司在售NMN產品的具體生產和銷售情況以及該產品在美國獲得的審批或認證情況、該產品的實際效用經過何種科學驗證或實踐進行說明，並向投資者充分提示風險。然而，深交所的關注函並未澆熄股民對NMN概念的熱情，金達威反而再次漲停，直至7月24日才打開下跌通道。
那麼，「妖股」背後的「仙藥」到底效果幾何，深交所又為何要求對其科學驗證提供說明呢？
NMN是食品不是藥品
NAD+又叫輔酶Ⅰ，全稱煙醯胺腺嘌呤二核苷酸，存在於每一個細胞中，參與上千項細胞反應。NAD+是包括人類在內的眾多需氧生物進行能量代謝的重要輔酶，促進糖、脂肪、胺基酸的代謝，並作為信號分子參與許多重要細胞過程。
「NMN本身並不具備抗衰老作用，但它是NAD+最直接的前體化合物。美國、日本等國的多項動物實驗均證實，NAD+可以延緩衰老和防止老年痴呆症等多種神經元退化疾病，並由此調理和改善衰老的各種症狀。」中國醫藥教育協會營養醫學專業委員會副主任委員、抗衰老專家何琪楊介紹，隨著年齡的增長，人體內NAD+的含量會逐漸下降，補充NMN可有效增加和恢復體內的NAD+水平。
何琪楊介紹，由於NAD+分子比較大，外部直接補充的NAD+很難透過細胞膜進入細胞內部參與生物反應，而NMN分子較小，很容易穿過細胞膜。一旦進入到細胞內部，2個NMN分子會結合在一起，形成1個NAD+分子。「NMN本身就是人體內天然存在的物質，也存在於很多天然食物之中，因此安全性非常高。」
「現在許多宣傳把NMN叫作『不老藥』，資本市場也把NMN歸入醫藥概念，對民眾造成了一定的誤導。其實，NMN目前在市場上主要作為膳食補充劑來銷售。」中國保健協會保健諮詢服務工作委員會秘書長王鶴松介紹，在美國，NMN產品作為膳食補充劑上市銷售；在日本，今年3月31日厚生省把NMN列入「只要不標榜藥品的功能功效，就不作為藥品來判斷的成分」清單，也就是說不聲稱藥品的功能就可以作為食品的原料。而在中國，NMN尚未被食品安全風險評估部門批准用於普通食品或保健食品。
「NMN有實驗室研究基礎，來源天然，安全性比較好，是自褪黑素後非常難得的優秀抗衰老保健食品原料。但消費者也要正確看待NMN的功效，它是食品不是藥品，世界上也根本不存在什麼長生不老的仙丹。抗衰老的保健食品並不能讓人不老，它的作用是幫助人們以比較健康狀態度過老年期，切莫相信『延長壽命到150歲』『抗衰逆齡』等不靠譜的宣傳。」何琪楊說。
跨境購繞過中國食安評估
「在我國，一種新的食品原料必須經由國家食品安全風險評估中心依據《食品安全法》和《新食品原料安全性審查管理辦法》，對安全風險和營養成分、攝入量、適食人群等數十個事項進行評估，審評合格後方可應用。國務院決定從2019年1月1日起，延續實施跨境電商零售進口現行監管政策，對跨境電商零售進口商品不執行首次進口許可批件、註冊或備案要求，而按個人自用進境物品監管，即利用跨境電商模式銷售的國外保健食品不需按照中國的食品安全法規進行註冊或備案便可銷售。」王鶴松介紹說。
據了解，目前在中國市場上銷售的NMN膳食補充劑，主要來自於跨境銷售的國內企業收購的國外工廠或者是香港企業的產品。以金達威的NMN產品為例，是由其2014年收購的美國品牌Doctor's Best生產的，並通過跨境電商的形式返銷國內。這一方面迎合了國內消費者迷信洋品牌的心理需求，另一方面完美地避開了國內食品安全法規的監管，特別是省去了申請新食品原料及註冊保健食品的時間成本和金錢成本。
而根據美國1994年頒布的《膳食補充劑健康和教育法案》（DSHEA），膳食補充劑類產品的上市不需要通過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批准，也不要求進行與藥物相同的安全性或功效測試。也就是說，如果產品裡含有1994年之後上市的新物質，產品生產方僅需在上市75天前向FDA提交通報，闡述證明這類物質安全的依據，並在商品標籤中按照FDA和DSHEA的規定註明成分即可。
「美國對於膳食補充劑採取備案制，其要求遠低於對保健食品實施註冊制的我國，因此NMN的人體試食研究嚴重不足。事實上，有很多化合物在動物實驗中表現優異，但進入人體後卻效果不佳，這在保健食品和藥品領域都不鮮見。」有不願具名的保健行業人士說。即使是在全球範圍內，有關NMN的人體試食研究也非常少，目前只查詢到日本3例、美國1例NMN臨床試驗，並且這些研究都只處於更加關注安全性檢驗並非有效性檢驗的的I期和II期階段。
7月19日深交所向金達威發出的關注函正是基於對其科學驗證欠缺的擔憂。該函要求金達威補充披露：子公司在售NMN產品的具體生產和銷售情況以及該產品在美國獲得的審批或認證情況；該產品實際效用經過了何種科學驗證或實踐，並請向投資者充分提示風險；請說明在互動易回復相關問題時是否存在誤導性陳述及違反信息披露相關規定的情況等。
金達威對於深交所的關注函的回覆顯然底氣不足。就產品標籤上標示的功能聲稱，金達威稱「該產品標籤上同時進行以下內容的提示：這些聲明沒有經過FDA的評估，產品不用於診斷、治療、治癒或預防任何疾病。」與此同時，金達威稱「Doctor's Best並未對該產品的實際效用進行過明確承諾，且已明確提示不用於診斷、治療、治癒或預防任何疾病。公司對DRB推出的NMN新產品市場前景並不確定，且未來可實現的銷售規模亦不確定，目前不會對公司的經營業績產生影響。敬請投資者注意投資風險。」
有業內人士表示，熱衷於炒概念賺快錢，而不注重科學研究是中國保健食品行業的痼疾，一擁而上誇大、虛假宣傳，短時間內玩壞、玩殘很有前景的新原料的情況屢見不鮮。「新食品原料又不具備原研藥品那樣的價格保護期，既然有跨境購這種能馬上憑藉洋品牌光環賣高價的辦法，誰會去花費時間、金錢和人力成本去按照中國法規進行安全評估和人體試食試驗？」
售賣NMN原粉存安全隱患
2019年，美國Wistar研究所在《自然細胞生物學》（Nature Cell Biology）期刊上發布最新研究成果，稱研究人員發現了煙醯胺腺嘌呤二核苷酸（NAD+）代謝在衰老細胞促炎分泌中的新作用，提出補充NAD+有可能促進衰老細胞分泌促炎因子SASPs，該因子會刺激腫瘤細胞生長。對此，何琪楊表示，雖然目前有關NAD+是否致癌存在爭議，需要更進一步的科學研究的證實。但本著審慎的態度，癌症患者應當儘量不要食用NMN。
何琪楊指出，NMN準確的個體化健康功效研究不足的情況必須得到解決。但也應當看到，這並非NMN的個案。在中國，保健食品的人體研究一直是個老大難問題。一方面，對於保健食品研究國家不重視，進行這樣的研究拿不到課題也沒有經費。另一方面，臨床醫生對保健食品的研究也並不熱衷，甚至心存輕視。
另外，中國工業報在拼多多、淘寶網等電商平臺搜索相關產品時意外發現，國內一些不知名的廠家向消費者售賣最小包裝為10克的NMN原粉和灌入腸溶膠囊的NMN原粉。比如，在拼多多平臺上，一家名為「翰林食品配料」的商家所售的標示為徵程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生產的所謂「保健品級」 β-煙醯胺單核苷酸就顯示已拼2296件，其105.55元100粒的售價相較於動輒數千元一瓶的正規產品十分令人心動。這種產品在拼多多、淘寶網等電商平臺上可以搜到很多。
對此，何琪楊特別提醒，跨境電商的產品畢竟處於生產國食品安全監管之下，安全性有保障。而拼多多、淘寶網等電商平臺銷售的上述商品，系將保健食品原料直接向普通消費者售賣，缺乏必要的食品安全監管程序，存在極大的安全隱患。
此外，目前市場上銷售的國外的NMN產品均系複方，除NMN外，還往往含有多種其它原輔料，直接食用NMN的原粉，安全風險極大。何琪楊建議，國家市場監管總局應儘快介入調查，電商平臺應迅速承擔食品安全主體責任，下架相關產品，保障公眾食品安全。消費者也應提高食品安全素養，切莫購買NMN原料服用。」
有不願具名業內人士則表示，中國尚未被批准NMN用於普通食品或保健食品，網上售賣原粉給普通消費者食用，屬違法行為，拼多多、淘寶網等平臺應立即予以制止，食品安全監管部門也應介入監管。
據中國工業報了解，目前已有國內企業申報NMN新食品原料，但進程未明。
受訪專家均表示，NMN是近年來抗衰老領域出現的不可多得的新原料。希望相關企業能夠愛惜這個新概念，儘快進行人體試食試驗，明確其安全食用範圍和有效性，申報新食品原料，讓NMN光明正大地進入中國，更好地服務於中國消費者。
編輯：李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