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著笑著答應著,我相信自己會做到的,會聽話的,我怎麼會哭呢?我也可以不看書不上網,我都可以做到。老公在這方面功課做得比我多,之前他就給我說:「坐月子很辛苦很無聊的,你能躺得住嗎?要不給你定個手機雜誌,你也不至於太無聊,每天看一會兒,應該沒什麼問題吧。」我當時笑著說:「我最愛睡覺了,躺著睡一個月,不是很好嗎?哈哈哈!」
我怎麼會知道,很多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掌控,那麼多的意外會使我不可能不哭泣。回到家沒幾天我就哭了。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我真希望倒帶到那一天重新來過。記得經典影片《阿甘》裡,阿甘的媽媽有一句話:「生活就好像一盒巧克力糖,在你打開之前,你永遠不知盒裡乾坤。」外婆也常常會說一句話:「人都是瞎活的,過了今天不知道明天。沒有必要太認真,自己難受。」
在命運面前,我們都好像一群蒙著眼睛捉迷藏的孩子,好奇的,膽怯的,遲疑的,不確定的,移步、探尋。仍然是對未來一無所知。很快我就更加清楚了這個道理,我的生命從此多了一個新的經驗:永遠不要依靠任何人。在任何人離開時,都一樣可以鎮定自若過得很好。這樣才行!回家的第二天早上,老公如常去上班了。我在六點半時已經吃過了早飯,一杯牛奶、一碗催奶的只放了一丁點兒鹽的豬蹄或者別的什麼湯。
那是八點左右吧。家裡安靜。我和我的雙寶貝在主臥安安靜靜的,我躺著,雙寶貝睡著了。「怎麼啦?我喝啦!不行嗎?!我在我女兒家裡,在親生的女兒家喝一碗豆漿都要被審問一下?!你這個人也太不像話了吧?太過分了!」突然地,媽媽暴跳如雷的聲音炸響了。我嚇了一大跳。起身看看我的孩子,好好地睡著,均勻地呼吸。我悄悄地拉開一點兒門,從門的縫隙裡看出去。媽媽正站在餐桌前大發脾氣。對面是公公婆婆,並肩坐在餐桌前,兩個人都是深深地低著頭,面前擺放著碗碟,不吃,也不說話。
我想了想,取來手機,撥通了瑛媽咪的電話,只簡單地小聲說了一句:「你聽。」然後把手機放在門的縫隙的位置。然後我聽見瑛媽咪在電話裡喊:「誰嗎?誰在喊呢?」我輕輕地關上房門,悄悄地走進主衛,主衛隔音效果好些,然後對瑛媽咪說:「是我媽,在客廳裡,我在走廊盡頭的我的房間裡,你聽到了聲音很清楚吧。我媽正在衝我公公婆婆吼,為什麼,我不太清楚,突然就開始了。我公公婆婆低個頭不說話。」
瑛媽咪在電話那頭沉默著,然後說:「讓她回來?你那兒能行嗎?能走得開嗎?」我說:「可是怎麼跟我媽說?」瑛媽咪說:「你就想好你能行不?你媽走了你那兒行不行,你想好。」我想了想說:「行吧。」瑛媽咪說:「那我一會兒給她打電話,就說你婆婆心臟病犯了,讓她回來。」我遲疑地說:「好吧。」聽到媽媽的聲音,我忙說:「小姨,我媽來了,我掛了啊。」就匆匆掛掉了電話。瑛媽咪是媽媽的小妹妹,和我一起在外公外婆身邊生活了很多年,至今她還陪伴在外公外婆身邊。
我不叫她小姨,而叫瑛媽咪,是因為在我心裡她比媽媽還要更親密些,她也付出了媽媽一般的關愛給我,從小到大,在我人生很多重要時期。電話剛掛,媽媽就氣呼呼地走進來了。我躺回床上,沒有說話,沒有問。敏感的麥兜被吵著了,哭了起來。媽媽抱起麥兜,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氣呼呼地說:「太過分了!太欺負人了!」我繼續沉默著。
媽媽繼續氣呼呼地說著:「就一碗豆漿,昨天晚上你沒喝,剩在那兒,我喝了。剛才吃飯的時候,像審賊似的。別說一碗豆漿了,我吃了喝了怎麼了?一天累著辛苦著,我吃什么喝什麼了?我又不是吃不上喝不上了,要飯來了?」我說:「就一碗豆漿,值得這麼生氣嗎?喝了就喝了,問了就問了。你都不怕吵著孩子?」媽媽不說話了,但仍然是氣呼呼的。
很久以後,我從老公那裡了解到,這件事情確實是婆婆不對。公公很公平地對老公說:「你不能對靈子她媽有意見。那天的事情就是你媽不對,一碗豆漿喝了就喝了,你媽多事兒的,飯剛擺上桌子,就問人家豆漿誰喝了。兩個人都是個性強,當然誰不讓誰了。但是這件事情確實你媽不對。」 可是在當時,這件事情作為一個導火索,很快全面爆發了很多矛盾。包括一貫孝順周到,對我的家人、朋友非常好的老公,也發了牛脾氣,和媽媽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