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橫平行,兩豎平行,一撇一豎,造就了一個漢字:井。「井」字寥寥四筆,能滋養生命,灌溉農田,還澆灌出了一種文化。如果說,博大精深的中華文化相當於現在的網絡系統,那井文化確是這個系統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啊,這說明井文化對我們中華文化的發展起了很大的作用。
如果把水井歸人建築類事物,那麼,評選最經久的古建築,也就非它莫屬了;淹沒地下的古井。建築考古的專家們,通過夯土推想早已蕩然無存的地面建築,憑藉幾個埋柱的孔洞勾勒宮殿復原圖,如此勉為其難,是因為遠古時代的大房小屋,已被時光抹平。時光卻不能抹掉古老的井。它們天生就是凹於地表的。它們可能被掩在若干文化堆積層之下,但不妨把那掩埋看作是覆蓋著冬小麥的雪被子,它們也可能被填塞,但就如一個陶罐,罐外有厚厚的土圍護,罐裡再做一些填充,那真是可以地久天長了。
於是,除了許許多多仍在素麵朝天的古井,考古的發掘還挖出了大量的水井。要看殷商時期的建築造型嗎?請看復原圖,請看根據復原圖重新搭建的房屋。這全是推想出來的?別不滿意。能有這些,還要感謝建築考古專家們呢。若不是他們苦心孤詣,即便一紙藉助於想像的復原圖,也無處可尋。古井則不同。要看商代的井,就請看好了。河北省藁城商代遺址的古井,井深近六米,井底支護四壁的木構方框,當年跌落井下的汲水陶罐,有的陶罐頸部的並繩還那麼拴著,這樣一眼商代水井,真切切,活生生,讓今人與3000多年前的汲水者,俯視相同的井深,相同的井壁,相同的汲器。
因此,可以這樣講:比起那些牆體無存、構件難尋的房子來,大地保留下的古井,真是完整且又完好。這就形成了一種優勢。水井的這種優勢,使得它的發展脈絡,它的分門別類,直觀地比較清晰地展現在今人面前。土井、瓦井、磚井、石井,土井的身份最卑賤。20世紀70年代,揚州對唐城手工作坊遺址進行考古發掘,發現磚井四口,土井一口。土井井口用磚平砌,井壁為灰黃土。
河北易縣城東南的戰國燕下都遺址,當年燕太子丹易水之畔送荊軻的地方,燕昭王高築黃金臺、廣招天下土的地方。50年代在這裡發現陶製井圈,均為幾節豎接在一起變成了套疊成井的模樣。這樣的瓦簡井,90年代初在山東沂水縣城北15公裡處也有發現。這一古井,石砌30釐米高井口,水井直徑70釐米,井深1. 9米,由四層陶製井圈疊起。關於這類瓦筒井圈,《雞肋編》有所記錄。此書作者莊綽,作為宋朝的地方官,曾仕宦於南北各地。在今河南許昌,他看到掘地挖出的古井,井圈一層接一層,莊綽形象地將其比喻為蒸鍋的籠屜。他對井圈充滿新奇感,稱為「世罕此制」,不知是哪個時代的鑿井技術。後來,莊綽被派往西北,見「邊寨皆流沙,不可鑿井」,他就向人們傳授井圈技術,獲得成功。
其實,在莊綽的時代,南方也還在使用瓦筒井。在廈門海滄鎮上瑤村,1987年搶救性發掘一口北宋水井,屬瓦簡井類型。此井深三米多,上半部直徑60釐米,下半部直徑40釐米,剖面如一個倒立的酒瓶。倒立酒瓶的瓶頸部分,垂直疊砌兩節紅陶小井圈。小井圈上部疊砌楔形磚,形成斜面井壁,擴大井的直徑。再向上,疊砌紅陶大井圈,構成垂直的上部出壁。在大、小井圈之間,以楔形磚做直徑變化的過渡,這種造井技術比起單一直徑井圈的垂直套疊,複雜了很多。在古時,磚井也是廣泛使用的水井。揚州的唐城手工作坊遺址,除一眼土井外,同時發現四口磚井。磚井井口平砌若干層,接下去豎砌成圈狀。磚砌的內壁,抹一薄層白灰泥。
說了這麼多,才發現古老的水井,是在向人們展示象形文字是怎樣寫成一個「井」字的。因為之前人們造井都是根據「井」文字來的,但也可以這樣說,井的象形文字是根據井本身的形狀而來的,兩者之間有必然的聯繫。到今天,我們見到的井少之又少,那是因為經濟發展迅速,井很少出現在城市了,但不少農村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