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芳菲,燕山的杜鵑花開了
和杜鵑花叫同一個名字的,還有叫杜鵑的鳥:布穀布穀——
然而,一聲「布穀」鳥叫,竟有人聽出了天下將亂。
1.
北宋以前,杜鵑鳥在北方是沒有的。
這年春天,中國三千年來第一牛人邵雍和朋友在洛陽的天津橋上散步,忽然聽到了杜鵑的叫聲:「布穀、布穀」。
邵雍先生「慘然不樂」,這不是一般的不高興。
朋友看見他不高興,就問,怎麼了?
邵雍說:洛陽過去沒有杜鵑,現在有了,有所預示。
邵雍是北宋著名理學家、象數學家、哲學家,是個能通天的人,朋友就問,怎麼了?
邵雍說:
用不了二年,皇上將會用南方人為丞相,南方的丞相會大批的重用南方的官員,南方人專門喜歡折騰,喜歡變更,「天下自此多事矣!
完了,沒有好日子過了。
2.
邵雍所在的天津橋在洛陽,和現在的天津沒有關係。
天津橋畔,萬國舟帆,南北兩市胡人商旅充肆,抬頭北望既是煌煌萬象神宮,當年神都之盛,著實難以想像。皇帝后妃、王公貴族、 文人墨客等, 每至春夏, 亦多從遊其上。
天津橋與皇宮南邊的正門相連,是洛水上最大的橋。名字取「天津」,意思是天上疆界上的港,在這兒停、發駛往銀河的船:「引洛水貫都,以象天漢(銀河),橫橋南渡(天津橋),以法牽牛」。
邵雍經常來這裡與上天「對話」,有《天津感事》詩二十六首。
朋友也是一個喜歡學習的人,就使勁追問:你怎麼聽到杜鵑叫就能知道這麼多呢?
邵雍說:天下將治,地氣自北而南,將亂,自南而北。現在是地氣從南往北來了,人還沒感覺到,鳥先飛來了。從此,南方的草木都會北移,南方疾病瘴虐也會跟著到來,北方人的苦日子來了。
果然,過了兩年,宋神宗趙頊上任,任用王安石做丞相,王安石開始變法,史稱熙寧變法,中國歷史上最大的一次折騰。
這件事情記載在《邵氏聞見前錄.十九卷》裡。
邵雍詩曰:流鶯啼處春猶在,杜宇來時春已非,
又說:幾家大第橫斜照,一片殘春啼子規。
在他的眼裡,杜宇(杜鵑的別名)來的時候,春天就不是原來的那個樣子了。
3、
一般的文字材料介紹杜鵑花都說生於四川,主要是因為蜀國皇帝杜宇化作杜鵑的傳說。
蜀國皇帝杜宇,死了以後不忍離去,化作杜鵑鳥,每到春天,就飛來飛去,催促農人「布穀、布穀」,農人太懶,把他累的嘴裡鮮血直流,滴落在漫山遍野,化成一朵朵美麗的紅杜鵑。
這是典故,
杜鵑啼血,是在警示人們要謹慎從事,可惜,很多大自然的警示都被人們忽略,直到大事發生。
其實我國很多地方都有杜鵑。
明朝的時候,現在的越南和廣東的一部分,分為交趾和佔城兩個國家,有一年,佔城使人向大明皇帝進供詩詞,有一首叫《初發》:
行進河橋柳色邊,片帆高掛遠朝天。未行先識歸心早,應是燕山有杜鵑。
那麼遠的南方小國,連我大河北北部的植物都知道,情報工作很重要。
通過一聲鳥叫,就能預測未來,這就是邵雍與別人不一樣的地方,通過事物的點滴變化,能預測事物的發展方向,這就是預測大師。
4.
與杜鵑有關的預言,還有一個。
明末清初有一個人叫陳貞慧,他當時與冒襄、侯方域、方以智合成四公子。
他寫了一本書叫《秋園雜佩》,裡面記述了一個預言:
據《蛟橋鈐記》云:長橋脈斷杜鵑枯,四方兵亂,此語不知從何而來,流聞甚久。
什麼意思,就是說,很長時間流傳一個謠言:
等到長橋的脈斷了,杜鵑花突然枯萎了,天下要大亂,還有兵災。
結果,到了崇禎辛巳年間,杜鵑花突然枯死。
這一年,周相國在長橋上建牌坊,把橋的脈給鑿斷了,估計也是野蠻施工,牌坊也沒建好,接下來就是甲申之變了。
野蠻施工害死人呀!
5.
李自成進京,崇禎皇帝上吊身亡,一個朝代結束了。
郭沫若寫了一篇《甲申三百年祭》,主要分析李自成失敗的原因,現在我們還強調學習,但文章對崇禎皇帝的失敗,也做了非常細緻的分析:
自然崇禎的運氣也實在太壞,承萬曆、天啟之後做了皇帝,內部已腐敗不堪,東北的邊患又已經養成,而在這上面更加以年年歲歲差不多遍地都是旱災、蝗災。二年四月二十六日,有馬懋才《備陳大飢疏》,把當時陝西的災情敘述得甚為詳細,就是現在讀起來,都覺得有點令人不寒而慄:" 臣鄉延安府,自去歲一年無雨,草木枯焦。八九月間,民爭採山間蓬草而食。其粒類糠皮,其味苦而澀。食之,僅可延以不死。至十月以後而蓬盡矣,則剝樹皮而食。諸樹惟榆皮差善,雜他樹皮以為食,亦可稍緩其死。迨年終而樹皮又盡矣,則又掘其山中石塊而食。石性冷而味腥,少食輒飽,不數日則腹脹下墜而死。民有不甘於食石而死者,始相聚為盜,而一二稍有積貯之民遂為所劫,而搶掠無遺矣。…… 最可憫者,如安塞城西有冀城之處,每日必棄一二嬰兒於其中。有號泣者,有呼其父母者,有食其糞土者。至次晨,所棄之子已無一生,而又有棄子者矣。
國家出了這樣大的災難,崇禎皇帝也採取了一些列的發布《罪已詔》等措施,但終究沒有什麼用。
所以,崇禎皇帝的做法,連李自成都看不下去:
崇禎帝,公平地評判起來,實在是一位十分" 汲汲" 的" 要譽" 專家。他是最愛下《罪己詔》的,也時時愛鬧減膳、撤樂的玩藝。但當李自成離開北京的時候,卻發現皇庫扃鑰如故,其" 舊有鎮庫金積年不用者三千七百萬錠,錠皆五百(十?)兩,鐫有永樂字" (《明季北略》卷二十)。皇家究竟不愧是最大的富家,這樣大的積餘,如能為天下富家先,施發出來助賑、助餉,盡可以少下兩次《罪己詔》,少減兩次御膳,少撤兩次天樂,也不至於鬧出悲劇來了。然而畢竟是叫文臣做文章容易,而叫皇庫出錢困難,不容情的天災卻又好象有意開玩笑的一樣,執拗地和要譽者調皮。
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其實是最簡單的問題。
可惜,崇禎皇帝有那麼多的錢,最終也毫無用處。
長橋脈斷杜鵑枯,都是託詞,但一個王朝的覆滅早就有很多徵兆,只是皇帝們不太當回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