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瘦駝
滸苔是何方妖怪
喜歡生長在淡水龜殼上的綠藻，也是綠毛龜的秘密所在
7月9日，國家海洋局北海分局預報中心主任郭明克告訴公眾，在黃海中部海域形成的滸苔帶對青島附近海域形成的壓力正在減弱。
青島奧帆委主席助理袁之平同日在青島透露，國際奧委會北京奧運會協調委員會主席維爾布魯根表示，滸苔暴發是一場「無法避免的自然災害」，相信青島方面一定會履行承諾，確保賽時賽場的清潔，保證奧帆賽的順利進行。
滸苔究竟是何方妖怪？
滸苔家族
滸苔（Enteromorpha prolifera）是綠藻門綠藻綱石蓴目滸苔屬數種藻類的統稱，它們廣泛分布在溫帶海域的淺海潮間帶上，內陸水域也有存在。滸苔所屬的綠藻大家族是所有藻類生物中最接近植物的門類，已知超過8000種，其中既有單細胞的微小個體，也有滸苔、水綿一類的複雜生物。
細數綠藻的家族成員，有故事的種類比比皆是。衣藻，是單細胞的綠藻，喜歡在汙水池中生活，大量增殖時能引起類似太湖藍藻那樣的水華；小球藻，同樣是單細胞藻類，曾經在上世紀60年代我國的饑饉時期被作為代食品大量培養；紅球藻，因為含有大量色素被廣泛應用於生物研究和工業生產；龜背基植藻，喜歡生長在淡水龜殼上的綠藻，也是綠毛龜的秘密所在；水綿，常見的淡水絲狀綠藻，中學生物課中常見的實驗材料。
滸苔所屬的石蓴目有很多綠藻明星，比如石蓴、礁膜，兩位都是著名的海鮮，廣泛用於提煉糊精等工業原料。
與它們類似，滸苔也是食品界的一位名角兒。在我國東南沿海和日本，人們有食用滸苔的悠久歷史。寧波大學的徐大倫等人研究發現，滸苔是一種高蛋白、低脂肪、富含不飽和脂肪酸和鐵質的優質食品，特別是它含有大量的穀氨酸和天冬氨酸，這讓它吃起來鮮美異常。
不過，雖然都是可以吃的「苔」，滸苔跟海苔卻是兩碼事。海苔是紅藻門條斑紫菜的幹製品。
人們在長期食用滸苔的過程中，也發現了它的藥用價值。《本草綱目》對滸苔描述說：「燒末吹鼻止衄血；湯浸搗敷手背腫痛。」日本大阪的科學家1999年發表的一篇論文還認為，給小鼠使用滸苔提取物可以顯著抑制皮膚癌惡化。
滸苔之禍
美味的滸苔是如何成為環境災難的呢？
這要先從它強大的生殖力說起。滸苔在生長過程中，一些細胞會變大變圓，表面也逐漸變得不規則，只需幾天，這些細胞便成為了配子囊，配子囊成熟後釋放出配子。
所謂配子，是只有普通細胞一半染色體的繁殖細胞，與人類的卵子和精子一樣。滸苔的配子也有雄雌之分，雌配子稍稍大一些。配子頂端都長著兩根鞭毛，可以自由遊動，並且它們有趨光性，會向水面聚集。當雌雄配子在陽光下合二為一後，就會變成一個球形細胞——合子。合子不喜歡光亮，於是沉入水底，在礁石上固定下來，不消10天，就可以長成一叢新的滸苔幼苗。
有時候，雌雄配子並沒有遇到自己的另一半，它們會在數小時後脫去鞭毛，沉入水底，同樣可以分裂生長。有時候，有些沒有釋放出來的配子甚至會在母體上生長成新的滸苔。
滸苔還有一種繁殖方式——克隆。成熟後滸苔會長出孢子囊，釋放出孢子。孢子是它們母體的克隆。這些孢子看起來與配子很像，但有4根鞭毛。它們不喜歡光，一頭扎進海底，在礁石上附著生長成新的滸苔。
更強大的是，滸苔還有分身術，藻體斷裂形成新的藻體，甚至任何一個從藻體上脫落的細胞，在合適的情況下都可以發育成新的藻體。
靈活高效的繁殖策略，讓滸苔在合適的條件下能以幾何級數迅速生長。什麼條件適宜滸苔生長呢？
萬物生長靠太陽，作為靠光合作用合成有機物的滸苔，陽光是必需的。另外，陽光還帶來溫度。滸苔雖然耐低溫，但是在冬天並不能很好地生長。同時，滸苔並不耐熱，所以在熱帶海域很難見到它們，在北溫帶，春、夏兩季是滸苔繁茂的時節。
有了陽光，還需要養料。
水至清則無苔。雖然作為綠色藻類，它們靠陽光和二氧化碳就可以合成有機物，但是必需的氮磷鉀和微量元素仍然需要海水提供。氮和磷本是海水中比較稀缺的元素，但是人類的活動很大程度上改變了這一點——農業發展刺激化肥工業騰飛，人類靠工業設施把空氣中的氮氣轉變為植物可以利用的氮肥。然而，人們的施肥方式卻十分低效，大量氮肥溶進雨水，隨著地表水流入海洋。大規模的城市化也讓很多沿海地區成了人口密集的垃圾製造場，僅人類排入大海的糞便和尿液所攜帶的氮就是一個驚人的數字。
另一種養料磷，主要來自化工和生活汙水。作為清潔劑中的主要成分，磷在生活汙水中含量很高，這也是我們推廣無磷洗滌劑的原因。
根據中國國家海洋局2008年1月18日發布的《2007年中國海洋環境質量公報》，2007年我國未達到清潔標準的海域面積高達14.5萬平方千米，其中的主要汙染物就是無機氮和活性磷酸鹽。海洋，尤其是近海和河口地區，被人類改造得比過去肥沃了。肥沃的海洋並不會給人類帶來福音，相反，災難隨之降臨。
由於能利用這些氮的藻類都是繁殖能力超強的物種，肥沃的海洋（術語叫做富營養化）使得它們急速暴增，尤其是眾多單細胞藻類，更是富營養化的受益者。因此產生的赤潮等消耗了海水中的大量氧氣，使得其他海洋生物窒息。同時很多藻類會產生毒素，對包括人類在內的其他生物造成毒害。
《2007年中國海洋環境質量公報》指出，當年我國海域發生赤潮82次，累計11610平方千米。
雖然滸苔沒有毒，然而堆積在海濱和沙灘上的大量正在腐爛的海藻，對環境仍然是一個不小的威脅，尤其對旅遊業影響巨大。即便把海灘的海藻清理乾淨，如何處理這種大量的綠色垃圾同樣棘手。
滸苔治理
縱觀全球，深受滸苔「綠潮」困擾的絕非一地。
在美國佛羅裡達州，同屬綠藻門的滸苔的近親江籬和松藻，每年都讓當地政府頭痛不已。在歐洲，綠潮泛濫已經有近30年的歷史。丹麥的羅斯基勒灣、荷蘭的威斯海礁湖，甚至著名的威尼斯，都遭受過以滸苔和石蓴為代表的綠藻的大規模襲擊。法國風景如畫的布列塔尼地區是滸苔重災區，這裡每年春夏都會「綠潮洶湧」。比利時、法國和美國的科學家2007年在《環境研究、工程與管理》雜誌發表了一篇綜述，文中指出，2004年布列塔尼地區的72個市全部發生綠潮，總計清理了69225立方米的綠藻。
清理滸苔，不妨向法國人取取經。
首先是打撈和收集，除了推土機等建築機械，布列塔尼當局動用過大量的農業機械：篩機、粉碎機、耙機來清理海灘，不僅要清走藻類，還要儘可能留下沙子。這樣做的好處是，一方面保持海灘的原貌，另一方面方便下一步的垃圾處理。
收集起來的海藻可以曬乾供當地的牧場作為牲畜飼料，也可以用作燃料，後者是布列塔尼人的傳統做法。10年前，用乾燥的海藻生產一千卡熱量大約需要花費10~18歐分，這是當時使用天然氣或者石油價格的2倍多。考慮到如今油價早已是當年的數倍，燒海藻會變得更加有吸引力。
另一個用途是堆肥。每克幹滸苔中大約含有20毫克氮和0.2毫克的磷，這是個相當高的含量。將這些海藻與綠色垃圾混合發酵會生產出優質的有機肥料。當然，與化肥相比，有機肥價格仍然較高，如何吸引更多農民使用是個需要解決的問題。
第三個用途是用來生產沼氣。將收集起來的海藻離心壓縮後加入沼氣池發酵產生沼氣，廢渣用作有機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