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猴體型非常小，比如極度瀕危的貝氏倭狐猴，手掌就能容納。隨著新冠疫情大流行期間人們轉向森林獲取食物和燃料，導致幾十年來的森林砍伐進一步加劇，馬達加斯加已知的107種狐猴物種將面臨更大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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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DINA FINE MARON
今年3月，當TIANA ANDRIAMANANA看到大火吞噬馬達加斯加的森林時，非常驚恐不安。她已經習慣了當地人為農業開發而非法放火燒荒，但一年中的這個時候就發生如此大面積的火災極不尋常。
三月底，在馬達加斯加宣布因新冠疫情而實施全國封鎖後，火勢繼續加劇。人們開始逃離首都塔那那利佛和其他城市，登上擁擠的車輛前往農村地區。他們希望「可以在這片土地上耕作，然後生產出能幫助自己度過健康和經濟危機的足夠食物，」馬達加斯加的非營利性保護組織Fanamby的執行理事Andriamanana說，該組織負責管理5個保護區。
不過，種植水稻、花生和玉米等糧食作物意味著需要清理樹木。不久，滾滾濃煙——非法焚燒的標誌——開始在保護區上空飄散。在馬達加斯加的一些地區，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砍伐樹木，將木頭燒成木炭——一種比柴火更輕、更容易攜帶的燃料源。
發生在馬達加斯加森林中的所有這些非法活動令Andriamanana和其他環保主義者感到擔憂，因為島上的107種狐猴正面臨嚴峻的生存形勢。狐猴是一種棲息在森林中的靈長類動物，長著又大又圓的眼睛、長長的口鼻和毛茸茸的尾巴，是馬達加斯加的特有物種。其中近三分之一處於極度瀕危狀態，其餘大部分被認為面臨生存威脅，主要是因為近幾十年來森林砍伐。
森林砍伐威脅著馬達加斯加島豐富的生物多樣性——每年價值近10億美元的旅遊業的關鍵，直到新冠疫情大流行導致旅遊業完全停滯。
攝影：ADRIANE OHANESIAN，NATIONAL GEOGRAPHIC
馬達加斯加隔絕的地理環境和多種多樣的森林類型造就了一個生態樂園，為數千種當地特有的動物和植物提供了棲息地。和狐猴一樣，這些動物植物面臨著來自人類的壓力。
許多狐猴研究人員在3月份離開了馬達加斯加，其他人則無法前往通常工作的偏遠地區。不過，與馬達加斯加官員合作的森林保護巡邏隊未發表的實地報告、馬達加斯加研究團隊開展的家庭調查以及衛星圖像分析都表明，狐猴的生存狀況日益惡化，原因除了棲息地喪失，非法捕獵也不斷增加。
馬達加斯加是世界上最貧窮的國家之一。營養不良現象普遍存在，幾乎每兩個五歲以下兒童中就有一個發育不良。許多農村人口依靠狩獵森林動物作為食物，但隨著新冠疫情大流行造成貧困日益嚴重，狐猴成了更為普遍的肉類來源, 蒙特克萊爾州立大學的人類學者Cortni Borgerson說，他主要關注狐猴狩獵和狐猴肉消費。
在新冠疫情之前，旅遊業是馬達加斯加的經濟基石，提供了30多萬個工作崗位，並且狐猴觀賞活動很受歡迎。在這個大多數人每天生活費不足2美元的國家，每年的旅遊收入高達近9億美元。然而，隨著國際航班取消，許多自然導遊工作隨之消失，廚師、酒店工作人員和許多其他工作也是如此。沒有穩定的收入，人們便轉向森林尋求食物和燃料。
極度瀕危的大狐猴是世界上最大的狐猴。
插圖：TAYLOR MAGGIACOMO
「新冠疫情導致生態旅遊業暫時停止，而生態旅遊業是一些社區的經濟命脈，因此給他們帶來了重大困難，」 非營利組織世界野生動物保護協會的保護總監、世界自然保護聯盟物種生存委員會靈長類專家組的組長Russell Mittermeier說。
「從事保護工作的人們正在竭盡全力，」 Andriamanana說。「由於新冠疫情，到處都是一片混亂。」
砍伐樹木
區域性非政府組織Madagascar Biodiversity Partnership的總幹事、權威的狐猴研究者Edward Louis稱，砍伐樹木是馬達加斯加狐猴面臨的最大威脅。
在新冠疫情之前，像這樣的場景在馬達加斯加森林裡很常見：在安達西貝-曼塔迪亞國家公園裡，遊客們被一群高度瀕危的冕狐猴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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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馬達加斯加東部的一家旅館裡，一隻褐狐猴攀附在一位女士的頭髮上。酒店裡有狐猴供客人觀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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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uis說，如果一個人在一天內砍倒兩到三棵50年樹齡的樹，累積起來就會造成狐猴棲息地大幅減少，最終帶來災難性後果。隨著森林面積縮小，棲息地碎片化會導致狐猴種群隔離，引發近親繁殖。Louis說，此外，棲息地太少會引起棲息地爭端，有時會導致雄性狐猴殺死與其無關的幼仔。
弄清楚森林砍伐的規模以及由此導致的狐猴棲息地喪失是一個挑戰，尤其是在新冠疫情大流行期間。根據過去幾年的時間線，2020年馬達加斯加的全國衛星圖像最早要到2021年5月才能獲取，全球森林監察馬達加斯加項目的國家協調員Lucienne Wilme說。全球森林監察是一個提供全球森林砍伐數據的在線森林監測項目。
「全球森林監察的數據基於鬱蔽度的百分比，因此如果存在一個空洞，就可以看到，」Wilme說。不過，森林中的「空洞」並不意味著沒有樹木，而是可能會顯示一年中不同時間落葉樹似乎消失的地方。「情況非常複雜，不同森林的情況也相差甚遠，」她說。
為了獲取更全面的信息，該組織還依靠區域性研究組織和非營利組織提供的補充報告和實地觀察數據。在新冠疫情大流行期間，由於旅行限制，在馬達加斯加偏遠、難以到達的地區開展實地研究工作變得更加困難。此外，由於網際網路服務不太可靠，數據共享幾乎無法實現，Wilmé說。
基於對Fanamby組織管理的大約6000平方公裡的保護土地的追蹤調查，Andriamanana發現，自2019年至今，馬達加斯加的森林砍伐率平均增長了10%。截至10月初，Fanamby估計有超過48公頃森林遭到非法砍伐。
獵人們有時會用一根木頭和小樹枝組成的方塊做陷阱，非法捕捉狐猴以獲取狐猴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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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riamanana說，儘管這個數字看起來微不足道，但事實並非如此。大部分森林砍伐發生在馬達加斯加東部的阿勞特拉-芒古魯和西部的梅納貝。這些地區棲息著極度瀕危的狐猴物種，包括大狐猴——最大的狐猴和貝氏倭狐猴——一種小到可以放在手掌上的狐猴。
在雨季開始前的10月和11月左右，通常非法燃燒更為頻繁，Andriamanana預計還會有更多的森林遭到砍伐。
馬達加斯加國家公園管理局共管理43個保護區，佔地近17000平方公裡。局長Mamy Rakotoarijaona說，在保護區的某些地區，森林砍伐也在加劇。據管理局通信和信息系統部門的負責人Ollier Duranton Andrianambinina稱，平均每年大約有6900公頃的森林被砍伐。
不過，Andrianambinina說，今年他們擔心森林砍伐面積會更大。儘管2019年馬達加斯加國家公園管理局部署了新的技術設備來增強森林火災預警和監控能力，但新冠疫情導致了護林員的巡邏減少。
木炭潮
據Madagascar Biodiversity Partnership組織的Edward Louis稱，儘管馬達加斯加實施了新冠病毒旅行限制，頒布了禁止在保護區砍伐樹木的法律，但南部城鎮的貧困人口還是前往北部的森林保護區，尋找砍伐木材以生產木炭的工作。「這是一樁大生意，而現在人們都需要收入。」
Louis的組織一直在與地方官員合作，在馬達加斯加北部的Montagne des Francais乾燥林保護區和東南部的Kianjavato保護區開展巡邏。Madagascar Biodiversity Partnership組織正在Kianjavato保護區保護一條連接剩餘自然森林的走廊。
在北方鼬狐猴（17公分高的灰褐色猴類，以尖銳的叫聲著稱）的專屬棲息地Montagne des Franais，巡邏人員發現了新砍伐過的用於木炭生產的地方。在過去的二十年裡，由於棲息地喪失和捕獵，大約80%的北方鼬狐猴已經滅絕，如今倖存下來的可能只有不到100隻。
「我剛從東南部的Manombo森林回來，看到每天都有一片片森林在燃燒，我非常難過，因為我從1997年開始就在這片森林裡開展狐猴研究，」 馬達加斯加的靈長類動物學者、國際靈長類動物學會主席Jonah Ratsimbazafy 11月下旬接受採訪時說。
隨著新冠疫情繼續肆虐，「今後六個月左右對馬達加斯加來說將會至關重要，」Louis說，他目前在內布拉斯加州，經常與馬達加斯加的團隊保持著聯繫。人們仍有樹木和肉類需求，而棲息地喪失對狐猴的長期影響在未來一段時間內可能還不明顯，他說。
吃狐猴肉
在新冠疫情之前，狐猴和其他森林動物早就被當作食物了，包括形似貓的馬島長尾狸貓和像鼩鼱一樣的馬島蝟，儘管捕獵狐猴在20世紀60年代就被禁止了。
人類學者、國家地理探險家Cortni Borgerson估計，在新冠疫情之前，每年至少有1600隻紅領狐猴和10000隻白頭美狐猴被殺死和吃掉。
Borgerson說，她最近尚未發表的分析報告揭示了一個令人不安的發展趨勢：急於養活家人或在當地市場賣肉的家庭正越來越多地轉向狩獵。她說，尤其是極度瀕危的紅領狐猴和受威脅的白頭美狐猴，二者的數量已經降至10年來的最低水平。
Borgerson在馬索拉國家公園工作了近15年，根據研究團隊的最新報告，她估計該地區的白頭美狐猴的種群密度已經下降了56%，從2019年的每平方公裡20多隻下降到今年的不足10隻。
狐猴是馬達加斯加的特有物種，許多狐猴大部分時間都呆在高樹上，比如拉努馬法納國家公園的這些樹。
攝影：ADRIANE OHANESIAN，NATIONAL GEOGRAPHIC
不斷減少的狐猴的遭遇並非秘密。「減少的數目和吃掉的數目是一致的，」 Borgerson說。她將研究小組收集的人們每周自我報告的家庭食物消費數據與狐猴密度數據進行對比後，得出了這一結論。
紅領狐猴的種群密度也下降了——僅僅在過去的一年裡平均就下降了63%，Borgerson說。她認為大部分是棲息地喪失造成的，大約四分之一是因為捕獵。
馬達加斯加國家公園管理局的Ollier Duranton Andrianambinina的報告似乎證實了Borgerson的發現——它們也表明狐猴狩獵活動加劇。從今年1月到9月，他們的巡邏發現狐猴狩獵大幅增加，遠遠超過正常水平：他們共發現564隻陷入陷阱的狐猴，132次遇到人類捕獵狐猴。
Madagascar Biodiversity Partnership組織Montagne des Franais的站點管理員Aubin Andriajaona說，從今年3月到6月，森林砍伐「非常嚴重」，巡邏人員有時甚至會遇到狐猴殘破的身體部位和皮毛碎片。
提高意識，提供選擇
Tiana Andriamanana說，Fanamby組織的巡邏隊有時會遇到一些焚燒樹木的人，他們不知道這麼做是違法的。她說，當這種情況發生時，巡邏隊有權決定不逮捕他們，並向他們解釋焚燒林木是非法的，以及為什麼樹木具有價值。
新冠疫情突顯出減少對生態旅遊就業崗位依賴的重要性，同時還應注重創造其他就業機會，減輕助推非法行為的貧困，她說。
Louis對此表示贊同。他建議進一步發展現有的業務，將其組建成企業，其中包括精油和芳香療法產品製造，以及香草、咖啡和芒果的種植生產。
不過，為了保護狐猴和馬達加斯加剩餘的荒野，最迫切的是控制新冠疫情，他說。首要任務仍然是重新造林以取代已經被砍伐的森林，重新連接碎片化的狐猴棲息地，擴大保護區周圍的緩衝帶。
「我們應該幫助地方社區實現糧食安全和衛生安全的自給自足，」Andriamanana說。「如果我們不這樣做，他們就會一直選擇開發森林。」
（譯者：流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