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夢境:
我在暴風雪中迷失了方向。寒風凜冽,吹著雪花,刺痛了我的雙眼。我在白雪皚皚中跋涉。我高聲求救,但風淹沒了我的哭喊。我頹然跌倒,躺在雪地上喘息,茫然望著一片白茫茫,寒風在我耳邊呼嘯,我看見雪花抹去我剛踩下的腳印。
我現在是個鬼魂,我想,一個沒有腳印的鬼魂。我又高聲呼喊,但希望隨著腳印消逝。這當頭,有人悶聲回應。我把手架在眼睛上,掙扎著坐起來。透過風雪飛舞的簾幕,我看見人影搖擺,顏色晃動。
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了。一隻手伸在我面前,我望見手掌上有深深的、平行的傷痕,鮮血淋漓,染紅了雪地。我抓住那隻手,瞬間雪停了。我們站在一片原野上,綠草如茵,天空中和風吹著白雲。我抬眼望去,但見萬裡晴空,滿是風箏在飛舞,綠的、黃的、紅的、橙的。它們在午後的陽光中閃耀著光芒。
一對主僕
阿米爾和哈桑是一對親密的主僕,阿米爾是一個小少爺,哈桑是傭人的兒子。他們一起長大,坐在樹上用彈弓打鄰居院裡的果樹,為莊園裡一堵新砌的牆命名,一起爬到山上摘石榴吃……
阿米爾為哈桑講述書中的故事,哈桑為阿米爾闖的禍背黑鍋。無數次,哈桑對他的少爺說:「為了你,千千萬萬遍!」因為,阿米爾小時候學會說話叫出口的第一個詞是「爸爸」,而哈桑叫出口的第一個詞是「阿米爾」!
一隻風箏
鬥風箏是阿富汗少年最喜歡的比賽。風箏不僅要放得高遠,還要面臨對手高空割線的危險。孩子們用在膠水和玻璃屑裡沾過的線做風箏線,誰能在眾多風箏中留到最後且拿到被隔線的亞軍的風箏就是勝利者。勝利者將會被全城的人讚譽很久,那是一個多麼令人神往的榮譽啊。
阿米爾和哈桑就是一對配合默契的兄弟,阿米爾放風箏和割線技術高超,而哈桑則是追風箏的好手。無論風箏飄到哪裡,哈桑總能穿過樹林、越過河溝找到它,仿佛他天生就有敏銳的嗅覺和絕佳的方向感。
阿米爾想要用一場鬥風箏的勝利來換取父親的歡顏。他堅持了幾個小時,終於割斷了最後一個風箏的線,哈桑盯著阿米爾的眼睛說「為你,千千萬萬遍」轉身就去追那個不知飄向何方的藍色風箏。
一個懦夫
阿米爾焦急地等待著哈桑,可哈桑始終沒回來。阿米爾決定去找哈桑,可是他在一個偏僻的巷子裡看到了令人絕望的一幕:幾個壞孩子堵住了哈桑,要報復之前阿米爾和哈桑對他們的不敬。哈桑緊緊護著象徵著阿米爾勝利的藍色風箏,一步也不退縮,儘管他已經害怕到戰慄了……
阿米爾眼睜睜看著那幾個壞孩子強暴了哈桑卻一聲都不敢吭,甚至不敢露出自己的一點身影。
我仍有最後的機會可以做決定,一個決定我將成為何等人物的最後機會。我可以衝進小巷,為哈桑挺身而出——就像他過去無數次為我挺身而出那樣——接受一切可能發生在我身上的後果。或者我可以拋開。結果,我跑開了。我逃跑,因為我是懦夫。我害怕阿塞夫,害怕他折磨我。我害怕受到傷害……」
阿米爾裝作沒事的樣子跑開了,然後又裝作毫不知情地詢問一瘸一拐拿著藍色風箏的哈桑到底怎麼了?哈桑什麼都沒說,只是把藍色風箏交給了阿米爾,交給了那個他可以為他千千萬萬遍的兄弟。
一個壞人
阿米爾如願得到了父親的歡心,父親甚至為他準備了盛大的生日宴會。可阿米爾並不開心,他覺得哈桑的存在讓他始終不能忘記自己的怯懦。於是他栽贓哈桑偷竊,讓父親趕走哈桑父子。
父親拒絕了阿米爾,他選擇原諒了哈桑,儘管他曾經說自己最痛恨的就是偷竊。只是哈桑父子決意要離開,連父親也無法挽留。哈桑離開的那天下著大雨,父親在雨中崩潰大哭,而阿米爾終於如願。那個讓他日夜感到屈辱的哈桑終於走了,可他沒有想到,終有一天他要親自把哈桑追回來。
我身體緊縮,好似被人扇了個耳光。我的心一沉,真話差點脫口而出。我隨即明白:這是哈桑最後一次為我犧牲。這讓我明白了另外的事情:哈桑知道。他知道我看到了小巷裡面的一切,知道我站在那兒,袖手旁觀。他明知我背叛了他,然而還是再次救了我,也許是最後一次。
那一刻我愛上了他,愛他勝過愛任何人,我只想告訴他們,我就是草叢裡面的毒蛇,湖底的鬼怪。
沒有誰比誰天生就高貴,高貴的是純潔的友情。即使是完全明白了事情真相,哈桑依舊為阿米爾掩藏了謊言。儘管他將要付出的遠遠不是他能想到的,但年少的他依然選擇了義無反顧的付出。當他第一次喊出「阿米爾」的名字時,就註定了一生要為守護阿米爾而存在,或者說哈桑的一生就是為了守護純真的感情而存在。
真主說:對每種罪行,都應量刑,給予恰如其分的懲罰。
我們主動丟棄的美好都是高飛的風箏,不停奔跑只為補償被我們傷害的人,彌補內心的不安。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我多想回到那個讓我永遠都不想提及的瞬間,輕輕撫平自己內心的波瀾,拉起曾經的自己,走向灑滿陽光的田野和湖泊。
如果能夠回到過去,我一定勸告自己不去傷害別人,一時偏執劃開的溝壑,用了幾十年的時光都不能填滿。
我們都是追風箏的人,因為午夜夢回時總有個人在心底呼喚:回到這來,這有一條做回好人的路。
在夢裡,我撿起了過去,靠近了彩虹,得到了完美,醒來時卻總是悵然若失。那個為了我千千萬萬遍的人,如今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