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8月底的一天,巍子正在為手裡的一個活趕工。這已經是他堅持高強度工作的第8個年頭了。彼時長發飄飄,頗有些仙風道骨的他,此時滿臉痤瘡,剛開始以為是熬夜太多,內分泌失調,直到有一天,高燒42度,突然暈倒,才徹底安靜下來,住進了醫院。
抽血、各種各樣的化驗,一個多星期過去了,始終沒有得到診斷結果。一天中午,他趁醫務室沒人悄悄溜進去,在一疊診斷單中找到了自己的那張,密密麻麻的字中,「惡性腫瘤」這四個字像雷擊一般,讓他眼前一黑。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有地獄,那一定是化療室的模樣。」一年多過去了,巍子對當初化療的日子,心有餘悸,「那絕對是對肉體和精神全方位的摧殘。」
化療的液體見光揮發,輸液的瓶子是用藍布罩上的,藍色帶來的巨大神秘感加劇了癌症患者的絕望。化療沒多久,巨大的副作用開始顯現:嘔吐、頭暈、血管像無數隻螞蟻啃咬一般又麻又疼,然而最讓他難以承受的是心愛的長髮一把把脫落。不知為什麼,他會想到文革年代的剃陰陽頭,「大概是一樣的感覺,無邊的憤怒,無邊的無助。」巍子說。
兒子百天時,巍子悄悄從醫院溜回家,遠遠地看了兒子一眼,熱淚盈眶,粉嫩嫩的小手,粉嫩嫩的笑臉,一切都是那麼鮮豔,自己要是個孩子該有多好,究竟是什麼讓自己由一個孩子變成了今天這樣「千瘡百孔」?換句話說,自己真的有過「孩子」這個階段嗎?打那時起,巍子開始對一切幼小的生命痴迷,不斷用手機拍下牆角費力擠出的嫩芽,剛剛破殼的小雞……
厭倦了沒完沒了的被關心、被鼓勵,巍子儘量選擇躲在自己的世界裡。化療間隙,他給自己燒飯、炒菜、煮湯,或者乾脆背上行囊去四川的大山裡清修。每次整理行囊,對他來說都是一次整理心緒的過程,一遍遍精簡後,他發現最終只剩下相機、幾件貼身的衣服、充電器、刮鬍刀和一本《老子他說》無法捨棄。人生,也許只有這些就足夠了。
巍子與病魔抗爭的日子差不多10個月,10個月後,病情穩定。出於好玩,他把10次化療、30次放療的過程編成了一部童話劇。藍色布袋罩著的藥水成了一起鬥倒「格格巫」的「藍精靈」,一個個癌細胞就是披著黑色鬥篷的「格格巫」,童話世界的他,成了聰明勇敢的大英雄。他把這個無釐頭的玩笑發到朋友圈,得到的卻是一堆「贊」,「沒有人能真正理解我的世界,儘管我知道大家都想對我好。」巍子說,此時的他,想到的已經不是簡單的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