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難忘那窩斑鳩
文/馮德良
鄰家伐樹,撲楞楞驚飛了一對斑鳩,譁啦啦摔散了一隻鳥窩。
失去了巣的鳥兒,在鄰居家上空飛來飛去,「咕咕,咕咕」的叫著,久久不肯離開。後來卻不知道怎麼看中了我家小院中的這棵歪脖子槐樹,在上面築起了新巢。
斑鳩體型和鴿子十分相似,只是比鴿子略小一些,以至於我常以為他們是近親,或者是表親。農村有句老話,很能說明他們的細微差別——「斑鳩斑四兩,鴿子鴿半斤」 !
說起來倒也十分有趣,這對鳥兒,在築巢時的分工非常的明確,一隻(猜想定是雄鳥)負責從外面選取和搬運建築材料——叼來一根根樹枝,另一隻(可能是雌鳥——男主外,女主內嗎!)則負責設計和施工,把一根根小樹枝放好.不幾日,新窩便建成了,雖說看起來極其簡陋,倒也顯的十分别致。聽上歲數的人說,斑鳩搭巢就是這樣,不象喜鵲們那麼認真,那麼仔細,只需依託一個杈口,放上些樹枝,便大功告成。
大可不必擔心他們下的鳥蛋或者孵化後的雛鳥掉落下來,因為鳥巢口兒朝上,也不必擔心雨水淋溼了他們的孩子,每逢陰雨天氣,鳥爸爸、鳥媽媽會輪流著用他們的翅膀,為孩子們遮住風,擋住雨!
自此,這對鳥兒便時常或呆在窩裡,或靠在枝頭,用嘴巴相互梳理著對方的羽毛,親暱呢的嘻鬧著,歡快的鳴叫著,或在樹枝上追逐著,就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或似新婚燕爾的一對新人,有著無盡的歡樂和甜蜜……
「爸爸,爸爸,小鳥,快來看啊,小鳥」,有一天,兒子忽然驚喜的叫了起來。抬頭一看,果不然,那鳥窩裡,兩隻毛絨絨的小腦袋正在那兒東張西望呢!於是,心頭不由生出了幾分暖意和歡喜。
做了父母親的鳥兒們,把對子女的親情表現到了極致,不時的從田野中,從樹林裡捉來蟲兒,精心的餵養著他們的兒女們。每次餵食,鳥窩裡就會有一陣親情的嘻鬧,而樹底下的,我摟抱著兒子,撫摸著兒子,逗弄著兒子,也會有一番親情的鬧騰!
看鳥兒們捕食來來往往的翩翩舞姿,聽大鳥小鳥們歡快的鳴叫,想他們融融的親情,心情最是舒暢的了——勞頓消失,煩惱飄散,就是不經意看了再看一眼我的農家小院,也頓然覺得寬敞明亮了許多許多。
那是一個星期天,天空飄著毛毛細雨,幾個好友聚集在我家,妻子下廚炒了幾碟兒小菜,我拿出了珍藏的兩瓶老酒,推杯換盞,不一會,便都酒酣耳熱了,平日裡,為子女,為老人,為生計,你東我西,忙忙碌碌,難得這般閒在,這般盡興。樹上的斑鳩們似乎也受到了感染,適時地「咕咕,咕咕」的叫著為我們助興。.一老友見狀,附在我耳邊輕聲說,斑鳩的肉味道極香,營養價值很高,「一鳩勝三雞」,千萬別放跑了他們,既便捉不住大的,也不能放走小的,趁著他們還不會飛.我未及回答,旁邊已伸過來一隻酒杯。
人走席散,老友的話兒依然響在我耳邊,想著讒嘴的兒子,趁著酒興找了根長竿,捅了鳥窩,捉了那兩個小斑鳩,殺了,炒了,給兒子吃了。
捕食的斑鳩歸來,不見了巢穴,不見了子女,上下飛旋,一邊尋覓一邊哀鳴.望著此情此景,一時間我酒意頓消。-——為解兒子的一時之饞,我戕害了兩個幼小的生靈!
望著地上那灘血,看著那堆零亂的毛,想起小斑鳩們面對死亡無助無奈的眼神, 忽然間我懂得了對生命的敬畏,對生命的珍重。
今生,難忘那窩斑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