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蓮的年:大年五更「發芝麻」

祭奠：煮的時間約摸差不多的時候，母親會先打上幾個餃子灶前院子奠一下，再嘗嘗熟了沒有，然後打上三碗，用託盤盛了，端到院子裡放到地上供養、祭奠，祭奠的對象一是天老爺，二是各路神仙，三是列祖列宗。母親點燃事前在院子裡分好的幾小堆紙錢，將水餃一碗一碗地分別挑出一點餡子叨在地上。嘴裡念念有詞，大意是感謝各路神仙一年來的付出，懇求天地老爺、各路大仙、列祖列宗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莊稼收成好、多掙錢。母親這些自言自語雖然有著一定的迷信成分，小時候我很不屑，直到長大後，才明白，這些舉動從內心裡表達著母親這位大字不識一個、從舊社會走過來的老人，對美好生活的期盼和深深祝願。面對這樣一位老人，我們又何必苛求她非說出什麼高大上的豪言壯語不可呢？

放鞭：母親忙著祭奠，我們則點燃鞭炮。隨著噼裡啪啦聲響起，不多會兒，院子裡便被緊鑼密鼓的鞭炮聲、爆竹炸裂的閃光以及陣陣燒紙錢錢和鞭炮的硝煙充滿了。發芝麻的時候，母親是不允許家裡人說不好聽的話，尤其是小孩子不能口無遮攔，口不擇言，這叫忌口。只準說好聽的，祝福的話。比如說，下餃子破了皮，不叫破了，叫掙了。意思是多掙錢，日子才會越過越有。破了是很不吉利的話，誰說誰就會早一通白眼。都言好事，說好聽的，來年才能人丁興旺、財旺，才能多交好運。

吃團圓飯：五蓮有句歇後語，叫「年五更吃那餃子——沒外人」，說的就是這個時候。一家人圍坐一起，老爺們端著倒滿酒的杯子，你幹一個我走一個，滿嘴說的都是感激的話、祝福的話、吉祥的話。母親則把水餃一碗碗盛好端上桌子，盛好了，妥了，母親也會端起酒盅喝上一兩杯。不會喝酒的小孩子們則喝果汁飲料。一家人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吃餃子的吃餃子，各取所需，桌上熱氣騰騰，其樂也融融。吃餃子的時候，大人同樣不允許小孩子亂說話，要麼閉嘴不說，要麼挑好聽的說。吃完飯，桌子也不用收拾，大家「移駕」到早已擺好花生、糖果的另一張桌子旁坐好，各人啦啦新年的打算。我們小孩子則要說說新年學習要如何努力之類的話，大人則象徵性地勉勵幾句。

分壓歲錢：這是小孩子期盼已久的，也是最激動人心的一項發芝麻活動。那時候，家裡日子過得緊巴，所謂壓歲錢只是大人們表示一下意思而已。每人分不到多少，歲數大點的塊兒八毛，小點的三毛兩毛的。不管分多少，都是圖個高興、開心快樂、喜慶。我那時心眼小，常常為分的不如哥哥姐姐多而噘嘴，這時哥哥會偷偷將他們分得的那份塞給我幾毛。塞來塞去，我得的反而成了最多的，自然滿心歡喜。把壓歲錢揣在衣服裡面的口袋裡，晚上睡的時候都不捨得也不敢脫下衣服，只怕一覺醒來口袋空了，囫圇個子睡去。那些錢，隨後陸續變成本子鉛筆文具啥的，有的變成正月裡放的小鞭炮、滴滴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