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愁 | 呂麗盼:缸豆酥

      樂樂回了趟老家烏魯木齊。十來天時間，除了帶著樂樂嘗遍各種街邊美食，樂樂媽更是連著幾天在廚房裡忙上忙下，臨走前一天，還專門買了把油饊子讓樂樂嘗嘗。烏魯木齊的油饊子長得很特別，單根比普通筷子還粗，整把卻只有半根筷子長。我沾了樂樂的光，跟在後面也天天吃得滾圓滾圓的。回到上海沒幾天，約了劉教練練球，中場休息辰光，她從包裡掏出一隻袋子，開心地招呼我，「看看，閘北那邊，這麼一大袋麻油饊子，只要十塊錢！」嘿，還是一大把拉麵粗細、筷子長的油饊子。兩人心照不宣，坐下便吃了起來。一旁打球的蔡老師調侃道，「這個東西以前是『舒母娘』才吃的噢！」木愣愣問來什麼是「舒母娘」，才曉得原來「油饊子配紅糖水」是早年間蘇北產婦的月子餐。

      饊子似乎是北方才有的食物，不過在小城永康，雖然沒有成把的饊子，卻有口味十分相近的缸豆酥。缸豆酥跟饊子一樣，是鹹口的油炸麵食，不過與一般饊子最大的不同之處莫過於面裡加了黑芝麻，這一點與西安的炸麻葉兒卻有異曲同工之妙。缸豆酥在外形上與缸豆無二，其長度則大約在十釐米左右，像是折斷了油炸的缸豆，不僅由此得了缸豆酥這一名兒，也因此區別於成盤、成把的油饊子。

      上小學時，爺爺在家開了間小店，小店雖小，除了菸酒日用，零嘴也不少，其中便有缸豆酥。為了節省成本，缸豆酥、蘭花根、瓜子和花生等這些小食都是從代銷店整大袋批發回來再分裝零售。晚上關了店門，爺爺便取出一隻只小袋子，擺好臺秤，從收在柜子裡的整條煙盒上撕下一片硬紙板，用手指微微一折便把這些小零嘴鏟進了袋子裡，再對著臺秤小心翼翼地往裡加，生怕虧了自己又失了公平。一袋袋裝好，爺爺便收了臺秤和大包裝袋，拿出一段斷了的鋼鋸，再點上一支蠟燭，滴上幾滴蠟油在櫃檯玻璃面上，把蠟燭往上一摁固定好，然後照著鋼鋸齒把小袋口一折，快速過一遍燭火，袋子便自動封口了。想來在這一點上，便於分裝的缸豆酥似乎更加親民，而像臂釧一般的饊子則顯得金貴，也因此有機會成為蘇北人探望產婦的首選禮。

      親民的缸豆酥雖然在永康城裡從未有過成為饋贈親友禮品的機會，倒也不妨礙它走上「金貴」的道路。年初，永康博士聯誼會上海分會與同駐上海的永康商會、永康留學生聯誼會以及永康同鄉會一同在浦東辦了場熱熱鬧鬧的迎新會，曲終人散，一場宴席落幕，散席之際每人都收到了一份帶著濃濃鄉情的沉甸甸的年禮。回到家打開微信，看到同桌飯友施斌老師在朋友圈配圖發文：這叫啥？有獎競猜。配的圖正是年禮之一的缸豆酥。

      饊子吃到一半，劉教練執意要我帶些回家，我說這饊子只有人多坐在一起才好吃，一個人就沒勁了，忽地發現傳統的饊子跟外來的薯片其實十分相像，聽了我的想法，蔡老師連忙說道，「那不是的，薯片吃多了上火的，但饊子還可以泡豆漿，吃了開胃！」這樣說來，下次應該讓樂樂回家試試油饊子卷奶皮子和油饊子泡奶茶，而我想試試缸豆酥配紅糖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