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年前,當時21歲的河北農村男孩燁彬走進了一段異性婚姻,在一個月的同床異夢後,他選擇離婚。這件事在村子裡引起軒然大波,在大家的猜忌中,燁彬被迫出櫃。
出櫃之後的燁彬試圖說服帶他看醫生、找大仙的母親接受自己的同志身份,但直到三年後男友離世,燁彬的母親才看明白,原來同性之間也有真感情,最終接納了他。
又過了三年,燁彬認識了一位新疆男孩安偉,在燁彬一家人的幫助下,安偉對父母出櫃了。
後來,男友安偉搬來燁彬的老家,兩個人一起經營著一家名為「鴻彬」的超市,與當地村民過著相安無事的平靜生活……
六七年前,鳳凰網等國內外媒體以HAPPY ENDING作為這段故事報導的結尾。那麼,多年之後的今天,他們的生活又有怎樣的變化?我們與主角之一的燁彬(
Blued ID: 燁彬安偉)聊了聊。
媒體報導之後,我們受到了一些來自社群的質疑,網上和現實生活中的都有。有人說我高調。他們會問我,「非要讓所有人都看到你嗎?」在他們心裡,最好永遠不要被人知道自己的同志身份。很多看過報導的人,鄰縣的或是其他城市的,他們會根據那個超市來找我們,但是有一些同志會躲得遠遠的,不敢靠得太近。還有一些認識的同志朋友,如果旁邊有其他人,他們也不太敢靠近,就算在屋子裡,或是一個私人的空間裡面,他們也要先四處張望一番,才敢跟我們說一句話。大部分都是深櫃,感覺被別人看到以後就坐實了自己的同性戀身份。但我從來沒有覺得是為了出名而接受之前的一些採訪。我只是想通過自己的故事,讓別人少走一些彎路。如果有一個人看到我的故事然後順利出櫃,或者是通過我們的故事,讓他們的家長或者是身邊的朋友,對同性戀有了更深一層的理解,我覺得這都很讓人欣慰。我會跟他們講,不要羨慕我,我沒有什麼值得羨慕的地方,因為這就是普通的生活。村民對我們的指指點點?沒有。怎麼可能。不可能的,一次都沒有出現過。
我們沒有跟別人有過多的交流,不會串門,也不會有人直接過來跟我們「作對」。在我們的超市裡,大家買完東西就走,不會講別的東西。我覺得在村子出櫃一點都不難,最難的還是改變自己對自己的看法。你覺得「兩個男人穿一樣的衣服走在馬路上,別人會指指點點」,這都是主動給自己套上的枷鎖。我也不去問詢他們的態度。你不覺得很累嗎?很多人都活在自己的預想中,按照自己的想像導演出一個方向,但現實中完全不是這樣子的。安偉剛從新疆來我們村和我一起生活的時候,我都是和他一起買菜一起上貨的,村裡人也會問,「安偉是誰?是哪的?」同志們都很重視自己的外形。村子裡缺少鍛鍊的器材,安偉就在家裡自己裝了吊杆,每天健身。圖|鳳凰網『在人間』其實在我那次離婚之後,很多閒話早已傳開,有人說我是同性戀。他們這樣問,只是想印證心裡的想法。顧及安偉的情緒,我只是說是朋友是親戚。過幾天他們就不再問了,因為沒有意思了。明知道就是那麼一回事,誰會天天追著別人打聽?時間長了,那些與我們有過接觸的街坊還是一如既往地和我們來往,對安偉也是,沒有什麼異樣的對待和閒話。我們在自己的村子裡還是很自在的。有時去理髮,老闆也會說,「你們兩個不錯,很配嘛。」我會向他們介紹關於同性戀的知識,告訴他們「同性戀和異性戀都一樣,只是喜歡的人不一樣,我們同性戀也有感情,人都很好,並不是人們想的那樣可怕」。在村裡,我們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和歧視,誰也不會沒事找事,主動上來找你說一些難聽的話,惡意傷害你。誰家都有事兒,每天都有新的事情發生。沒人會光記住你們是同性戀,然後把這件事當一輩子的話題來議論。大多數人還是很友好的。後來省道改建,超市漸漸失去了原來的客流,索性就關店了。我們在2014年的時候去了湖北,在酒店工作。之前在北方,跟別的同志作自我介紹的時候,對方常常會認出我來,說是「名人」或是認識之類的話。到了湖北以後,基本就沒人認識我們了,也沒有人看著報導來找我們。那時候,我倆都在酒店做客房服務。我們住在一間6人的集體宿舍裡,我會在出去的時候給他帶飯,有吃的也一起吃。有時同事也會開一些玩笑,說我們很親密。但我們的性生活很少,如果有需要的話會出去開房,所以大家只覺得我們就是親兄弟。我覺得找到愛的人就自行去珍惜,就是要對愛情執著。可是當高溫降下來以後,你要抱著平靜的心態去面對,而非拋下原有的感情「重新出發」。
對於燁彬(Blued ID: 燁彬安偉)來說,曾經那些迎面而來的對同性愛情的質疑聲,隨著他的坦蕩與自信,都躲進了一個個房間裡,最後或是灰飛煙滅,或是變成祝福。
有的時候,我們的恐懼來自周圍的「敵意」,有的時候,也來我們自己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