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鵲糖盒裝滿甜
作者 / 鼓浪閒人
原載於《廈門日報》城市副刊
我記憶裡的文寬叔,是穿著花襯衫、喇叭褲,戴著蛤蟆鏡的時髦青年,常見他扛著「三用機」穿街而過,身子還不時隨著勁爆的音樂誇張地擺搖。老街坊們送他一個綽號「跳蚤」,我和小夥伴們自然也就叫他「跳蚤叔」。
三十二年前,他和單位的「廠花」攜手步入婚姻殿堂。新婚之夜,老街坊們到他倆的住處「鬧洞房」,除了向這對新人致以祝福之外,大夥不約而同地對新娘子說:「麗珍啊!謝謝你!我們的耳根子總算可以清靜了。」語罷,引來一陣陣歡笑聲,幾乎能震掉屋頂的那層老瓦。
「好,我記住啦!他以後再敢瞎胡鬧,看我怎麼治他!」新娘子一邊打包票,一邊轉身從桌上取來一個圓形的鐵皮糖盒,盒蓋上印有金燦燦的喜字,一對喜鵲在梅枝間嬉戲。她從糖盒裡大把大把地掏出糖果,塞到眾人手裡,走到我跟前時,笑嘻嘻地說:「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們這群小傢伙的麗珍嬸,再也不能沒大沒小地叫他『跳蚤叔』了!」我點著頭,從她手裡接過糖,新房裡又是一陣哄鬧,直到月色滿樓,老街才恢復往日的寧靜。
作者供圖
第二天一大早,文寬叔和麗珍嬸挨家挨戶給鄰居們送喜糖,文寬叔麻溜地從這個喜慶的糖盒裡掏糖果,並深情地說道:「感謝大家平日裡對我的包容,也相信麗珍能很快地融入老街。」一夜之間,那個曾經不著調的「跳蚤叔」似乎變了一個人,讓我有些不太習慣,而我心裡卻打起了那個糖盒的主意。
從那天起,只要有機會到文寬叔家串門,我就會往那放著糖盒的書櫃多看幾眼,或者,請麗珍嬸拿下來,讓我捧一會兒。我特怕收廢品的到他家收東西,擔心這個「寶貝疙瘩」被人買走。直到兩年後的春天,他倆符合條件調換住房,我幫他們一件一件地往板車上碼放東西。此時,麗珍嬸把一個塑膠袋遞給我:「拿好了,這個喜鵲糖盒送給你,留著以後你娶媳婦用!」我趕緊接過它,連道聲謝都忘了就興奮地跑回家,一股腦地將糖果紙、玻璃珠、溜溜球等小玩具裝進這個糖盒裡。
上周,我按文寬叔給我的地址,到他的新居做客。在電梯裡,一位打扮頗為時髦的阿姨對我說:「臭小子,你不記得麗珍嬸了嗎?」驚喜之餘,我趕忙解釋:「三十年沒見了,您還戴著口罩……」我想,麗珍嬸應該是注意到我孩提時磕碰留下的那道傷疤,認出了我裝在紙袋中的喜鵲糖盒,畢竟,那裡面不僅裝過大白兔奶糖、紅棗、桂圓、花生、冬瓜糖,還有老街的甜蜜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