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周,全世界華人看到頻率最高的一個詞大概就是「隔離」。從武漢封城,到杭州封小區,在疫情影響下,一些地區甚至不惜動用「硬隔離」。
群眾們也漸漸從「捉拿武漢人」的激憤轉為「還好我不是武漢人」的悲嘆。
日本「鑽石公主」號郵輪的疫情也是觸目驚心,截至發稿,郵輪上感染人數已經達到174人,包括一名檢疫官。
一名船上的隔離者曾對記者說:「我們不是被隔離而是等待被感染。」
其實隔離是種古老的防疫手段。
學法語的小夥伴近期肯定會注意到這樣一個詞:la quarantaine
是「四十歲」、「四十度」嗎?
都不是。
其實,這個詞就是「隔離檢疫」的意思。
問題來了,為什麼法語裡,「隔離」這個詞會和四十有關?
這就要回到1377年的拉古薩(現為克羅埃西亞杜布羅夫尼克)。中世紀時,它是當時亞德裡亞海中唯一能與威尼斯匹敵的城邦。
▲ 拉古薩現為克羅埃西亞東南部港口城市杜布羅夫尼克。
當時,歐洲剛剛經歷了如噩夢般的「黑死病」。這場浩劫奪走了2500萬歐洲人性命,佔當時歐洲總人口的1/3。拉古薩作為地中海航運和貿易中心,港口岸邊停著大批來自世界各地的船隻。
當地人很怕船上的人會把鼠疫傳染給他們,於是想出一個方法:來往船隻如果想靠岸,必須在海上停留30天,只有30天後身體健康的人,才被允許上岸。
到了1448年,威尼斯效仿拉古薩,將隔離期延長至40天,並把這個過程稱為「Quaranta Giorni」。法語詞表示隔離檢疫的「la quarantaine」便來自於此。英語則為「quarantine」。
威尼斯還將一座洩湖中的小島改造為「檢疫站」。
防疫工作做得固然是好,但對於得病的人,威尼斯的做法則相當殘忍。
15世紀起,所有船上來的病人或垂死的人都被送往波維利亞島(Poveglia),任其自生自滅。據傳,有16萬病人死在這座島上。這一「隔離」方法雖然從防疫操作層面被人所理解,但從道德層面,卻受到很多質疑。波維利亞島也被傳世界上鬧鬼最厲害的瘟疫死亡島。
從中世紀末期開始,來自義大利的隔離法傳遍整個歐洲。法國馬賽夫裡烏島(Frioul)就設了防疫站。
在法國,省長和大區行政長官有權在公共健康受威脅時封鎖某一區域。
最近一次大範圍封鎖可以追溯至1955年,當時為了防止天花擴散,法國西部布列塔尼大區的瓦訥(Vannes)鎮實行全面封鎖。
關於隔離,長期以來一直伴隨著一些爭議聲。
首先,就是隔離可能產生的反效果。
法國公共衛生高等學校(EHESP)名譽教授、健康歷史學家Patrick Zylberman在接受《世界報》採訪時表示:「雖然隔離可以延遲或降低感染人數峰值,防止大規模死亡,但它絕非具有的魔力的絕對武器。」
他指出,在某些情況下,將健康人和感染者「一刀切」隔離的方法可能會加快病毒在隔離區內的傳染速度。
其次,是可能造成不必要的恐慌。伊波拉疫情期間,2014年,非洲賴比瑞亞將其首都部分區域封鎖,造成大規模恐慌。
最後,則涉及到在公眾利益前的個人權利問題。這不由讓人想到史上最有名的「超級傳染者」瑪麗·馬倫(Mary Mallon)的遭遇。
瑪麗·馬倫於1869年生於愛爾蘭,15歲時移民美國,後來當了廚師。 她的身體雖然一直健康,卻攜帶傷寒桿菌。後來瑪麗相繼傳染二十多人,並造成1人死亡,最終被隔離在紐約附近的北兄弟島(North Brother Island)3年
,並且要求她在離開後不得任職與食物有關的職業。
但隔離結束後,她又改名為「瑪麗·布朗」,在紐約一家醫院掌廚,又導致25人感染,其中2位不治身亡,公共衛生主管機關再次將她逮捕,判處其終身隔離。最後瑪麗於隔離期間去世。終其一生她前後被強制隔離拘禁達26年,且此項隔離處置從未經過法院審查。
瑪麗一生可以說是公眾利益與個人權利碰撞的典型悲劇。
當我們慶幸地說一句「還好我不是武漢人」之時,對這場疫情帶來的諸多戲劇性衝突,我們是否該多一些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