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過後,四野綠意萌生,疏朗的枝條上生命在發芽,天鵝飛至家門口,觀鳥拍照的人驅車從市裡湧來,幽靜的黃河畔嬉鬧起來了。整個冬天,我居住在黃河畔這個名為「南海子」的小村落裡,一架鐵路橋將村落和城市分割成兩個世界。橋北是繁華鬧市,橋南是世外桃源。
說是世外桃源,其實不過是古舊的村莊住著樸實的人們,但因為依水而居,與鳥為鄰,這裡的人們便脫了些俗氣多了些靈氣。
想起天心的文章:這裡,清純的如潺潺山泉水;這裡,簡單的似悠悠一朵雲;這裡,還有一群靜心耕耘著花田的善良的人們。於我,我是尋到了現實中最美的煙火人間吧,那麼天心呢?
我與天心是在去年的情人節那天相識的,在那個情詩泛濫的日子,我獨被天心的一首小詩給打動了,那首詩就像蒼茫星空的一顆星子,雖不耀眼,卻認真地閃爍著,於不經意中羽化了夜的黑暗和薄涼。
「我決定,重新開始愛你/就從現在,做一次規劃的旅程/陸路,水路,和一些不知名的道路/都將是剎那的永恆……」
「我們從草原出發,帶上流星/白日伴輕雲,夜晚戲心辰/繞過城市的邊緣,也繞過寺院/更不去拜訪那些詩人/甚至不攜帶水源,我們會經過/大海和江南,除了煙雨,還有古人/為你作畫,撫琴/我只做對愛的朝拜,一揖,一生……」
「我用我特殊的方式,挽留所有驚豔/在每一個欣喜的黎明,誠懇/我斷定/從此,人間再沒有瘀痕/哪怕,偏是又一場空白的痴等……」
天心,他的詩中有倉央嘉措的影子;有納蘭容若的味道;也有著徐志摩的浪漫;更有著顧城的純粹。他像他們,但又不像他們,因為他的身上還有著這些詩人都不具備的責任和擔當。
「一個是三輪車載著世俗穿梭市井的凡間,一個是靈魂高高飛舞的文學天堂,本是不相干的兩個世界,我卻堂而皇之地闖了進來,瞬間便神魂顛倒……」
天心是一個普通的男孩子,卻有著浸到骨子裡的詩性和靈性,他與詩結緣,始於一九九七年,高三時,初遇愛情即在懵懂中被傷了,於是,詩歌成了他唯一排解憂愁的方式。
「那一年,紫荊花正開/少年不懂紅塵/少女也不懂紅塵,像是一位和藹的木匠/為每個人,精心計算著尺寸和思量,又像一位狂傲的司機/任由時光,在路上……」之後的日子顛沛流離,在失去詩歌的同時也丟掉了青蔥與少年,時光與夢想。「我將愛情,封存在冊子裡/幻化成相思的,心的電波……」「你知道,天上,有一顆星/定是因你而璀璨/你知道,世間,有一個人/終是因你而牽絆/葉兒的滋長並不是在妥協夏天/而是為了迎一個,更深情的秋/葉兒的飄落/並不是在恭維冬天/而是為了迎一個,更柔情的春/活著,本就是為了戀這一場煙火/偶爾閃爍,偶爾寂寞……」
二十年後,當年的那個普通的男孩子成長為一個普通的男人,雖歷經風雨,但蟄伏在歲月裡的詩情卻時時在心裡萌動。終於,那些愛,那些暖,那些艱難,那些困苦,結成了這部詩集《煙火人間》。
「那一年,孤注一擲/帶著妻兒,拖著窘迫的青春/一路向西/陌生的城市/在那沒有窗戶的,烏黑的十幾平米/遺失掉所謂的尊嚴/挺起脊梁,扛起重生……」
「走街串巷的青年/手指上的水泡裡,裝著對希望的憧憬/擠破,再鼓起……」
「自行車,三輪車,電動車/戴著墨鏡的,高貴的人,坐在汽車裡/嗨!給我來一袋米花!/哦,四塊……」
「兒子在等著我回家/妻子在等著我回家/我要儘快將這香脆的米花/恭敬到上帝的手裡……」
「推著一車酸牛奶的年輕人,叫小王/那剛勁有力的叫賣聲/跟隨他身上散發的熱浪,飄遠/衣服攤旁的青年們/有的嬉笑,有的沉思/還有賣花的,賣兔子的,賣著各式靈魂的/我蹲在五塊一本的書攤前/探尋著,人間煙火……」
這首名為「人間煙火」的敘事詩是天心生活的寫照,他攜妻兒從家鄉來到陌生的城市,為生活打拼。從推著三輪車賣爆米花,到賣豆腐,他都沒有丟掉骨子裡的那份純真、純粹、純情。而上天也終會眷顧努力的人,後來,他也住上了樓房,開上了汽車,卻仍喜歡三輪車的親切,他說這樣更容易觸到藍天、空氣、大地。
「依舊穿行著,大街,小巷/脊背似乎有些直挺了/烈日下,秋雨裡,冬雪中……」
「兒子背會了幾律唐詩/三字經像兒歌,娓娓動聽/父親手上的老繭/是年輪,細心雕刻過的/我更不願看見/母親手指關節處,那恐怖的裂縫/像雅魯藏布峽谷的險峻/像在我心房切割,焊接……」
「小王牌酸牛奶和那些遊走的三輪車/有了遮風擋雨的棚子/他們或許不懂/這才是最美的煙火,正妝點著人間……」
天心的這部詩集分四個小輯,每個小輯都記錄了他的成長及對生活的感悟。這四個小輯分別是:《愛與被愛》《煙火人間》《如此流年》《劫心私語》。在《愛與被愛》中,他說:風為了傳播種子,從不停歇/我們為了愛與被愛,步履維艱……《煙火人間》中,他說:活著,本就是為了戀這一場煙火/偶爾閃爍,偶爾寂寞……《如此流年》中,他說:那時候,我們談論人生/憧憬理想、城市以及愛情……《劫心私語》中,他說:有些道理,我們似懂非懂/有些事情,必須盡力而為……
有的人為名利而歌,有的人為生命而歌,而天心,為生活而歌。歲月流逝,生活卻依然在他的筆下蓬勃蔥蘢。「星空下,月光裡,有茶/茶裡,有清香的詩/詩裡,有隱藏著的遠方/遠方,還有很多,和我一樣的人……棚子裡,傳來了酸牛奶的叫賣聲/依舊,洪亮——」
其實,成為詩人又怎樣?不成為詩人又怎樣?惟願在最美的煙火人間繼續著那份深情與歡喜。
天心,讓詩歌住進你的靈魂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