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禪宗六祖慧能大師,在悟後起修十五年之後,遁跡避難於獵人隊伍中的行者慧能(因為他這個時候還沒有出家,所以稱之為行者),覺得如此繼續隱遁下去,只會蹉跎歲月,終究不是一個長久之計,必須要走出深山老林來弘揚佛法。
「時當弘法,不可終遁」,才能實現自己身上所擔負的續傳法統以普度眾生的責任,否則的話,時光空逝,自己所承繼的佛法難免會有斷滅之危。
況且時隔多年,各種所需機緣都已經大體具足,於是就來到廣州法性寺,正是因為六祖慧能大師的到來,而發生了一件享譽千年的禪宗公案,而這個公案倒正印證了一句話「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事」,讓後世讚譽不已,因為成就了一個與佛等齊的大聖者。
慧能大師來到法性寺的時候,正巧碰上印宗法師在講說「一切眾生悉有佛性」的《大般涅槃經》,時有風吹而幡動,幡乃掛在寺廟裡的窄長旗子,為佛教的法物,二名僧人為此而發生辯論,一個僧人說是風動,一個僧人說是幡動,為此而爭論不休。
趁機良機,慧能大師說出了一個與眾不同、也因此而享譽千年的終極性的答案:「不是風動,不是幡動,仁者心動」,這個答案一出,眾皆駭然,所以在場的佛法修行者都被這個答案給震驚了,為什麼呢?因為在這個問題的答案之中展現了佛法的深奧含義。
因為這個答案,正在講經的印宗法師將慧能大師請到上座的尊位,請他講解佛法的微言大義,因其講解佛法時言語簡練,說理透徹,不受經典字句的拘束卻能闡揚經典背後的密意,感到非常驚奇,於是詢問說行者定非常人,是否便是傳說中的黃梅衣法南來的傳人呢?
於是慧能大師請出衣缽供大家瞻仰,並為大眾開示佛性不二之理,令大眾佩服不已,於是印宗法師為出山弘法的慧能大師剃度,正式開宗立派,成立南宗頓悟禪門的東山法門,開始弘揚普度眾生的佛法事業。
那麼非風動、非幡動、而是仁者心動這樁令六祖享譽千年的禪宗著名公案,到底透露了一些什麼佛法密意而讓人驚駭莫名呢?
在這個公案之中,深刻地反映了萬物皆空無,一切唯心造的大乘佛教的根本教義,在《五燈會元》中有偈語說:「假借四大以為身,心本無生因境有,前境若無心亦無,罪福如幻起亦滅」,正是此理。
為什麼呢?因為風吹幡動,不離風,不離幡,此本自然之道,那麼為什麼眾人還會因此爭論不休呢?
都是因為頓時動了妄心執念的結果,認為離風則幡不動,若離於幡則不見風動,至於到底是風動還是幡動,這二者之間的關係,恐怕一時半會誰也辯論不清楚,歸根結底,眾人還是執著於事相之上糾纏,沒有看到佛法的大義。
而六祖的答案之所以讓眾人驚駭,便在於不去糾纏於事相的表徵,而是一語道破眾人爭論的心念,而直指佛法的真諦——何期自性,本無動搖,外離於相而不見一切善惡境界,心念不起,內不亂而見自性不動,離於自性,心念一起,便是事相的執著妄想。
心生則一切法生,心滅則一切法滅,眾人看到物相上的動靜之相,都是因為自己的心由不動之性而轉入了意念之思,比如說離開風幡,那心由何而動,若離於心的痴迷妄念,那風與幡之動又是從何而起的呢?
風、幡、心三者,動靜之間,全憑一心之起滅,心念不起之時,便可以超脫於只困頓於現象的妄心,而得見「雲在青天水在瓶」的不動本心,若心不動之時,風、幡不過就是轉瞬即逝的幻象,若追逐這幻象,不就證明了自己的本性之體發生了動搖嗎?
對於一個佛法修行者來說,只顧在虛幻的外相上爭辯不休,不去在自己本來具足的不動本性上下功夫,是典型的捨本逐末之舉。
仁者心動,也正是因為看到了佛法的本質而讓眾人驚訝,從此舍有入無,空有雙忘,而入於如來的智慧法藏之中,享譽千年,又豈是偶然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