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唐詩是一位風情綽約的美人,宋詩則是一位理性思辨的中年人。所以,大家常說,宋詩需的中年時再來重新回味,其中蘊含的理趣與哲理,未經滄桑的輕狂少年讀不懂其中的深厚意蘊,只是根據字面意思分析其中詩歌感情,而中年時在社會摸爬滾打之後,字字讀來皆血淚。
蘇軾一生儒釋道皆修,在「烏臺詩案」之後,不斷地被貶謫,此時,道家的超脫和禪宗的頓悟撫慰了蘇東坡躁動不安的心靈。《和子由澠池懷舊》即是體現蘇東坡對人生無常的淡然和超脫。
和子由澠池懷舊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老僧已死成新塔,壞壁無由見舊題。往日崎嶇還記否?路長人困蹇驢嘶。
譯:我這一生,從這裡貶到哪裡,就像在天際漂泊無依的飛鴻,偶然棲在雪泥中,偶然留下一些指爪印,人生之事便也如此偶然和無常吧。
就像我和你(蘇軾的弟弟蘇轍)曾經赴京應試時路過澠池時遇到的老和尚奉閒,他的骨灰已經鑄成一座新塔,曾經那破敗的牆壁,我們曾經在上面題字,這輩子可能也沒有機會得見了吧。子由啊,曾經我們騎著小毛驢,日高人渴,一起走過漫長的崎嶇坎坷之路,這些你還記得嗎?
這首詩廣為流傳的是它的前四句,「雪泥鴻爪」的精妙比喻,富有禪意,
蘇軾的這首七律前四句自然肆意,如行雲流水般道出人生的真諦,人生其實就是由無數個偶然組成,無數個你看似偶然做出的選擇,便產生你留在這個世界上的痕跡,這些痕跡都變成了你存在的證明。就像蘇軾和蘇轍兩兄弟偶然路過澠池,居於奉閒所居的僧塔,興味興起,在牆上刻下題字。之後蘇軾在一個偶然的瞬間想起這件事,變產生了這首詩。
這首詩由飛鴻寫起,令我想到了另一首蘇軾寫孤鴻的詞。
卜算子.黃州定慧院寓居作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時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經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這首詞中的孤鴻,似乎已經看遍人世間的無常,
在清暉的殘月之下,萬籟俱寂,漫天的孤獨席捲而來,被寂寞驚起而回頭,四下仍舊只有自己。
最終它只願一人孤高自許,它不願棲於人間的寒枝,即使人間寒冷,夜晚寒冷。北宋大家黃庭堅更是說這首詞「筆下無一點塵俗氣」。
我自己覺得蘇軾筆下踏雪泥的飛鴻寫的是我們每一個人,而揀盡寒枝不肯棲的孤鴻,蘇軾想寫的則是他自己。前者是蘇軾對人事無常的看破,後者則是他對這偌大的世間的超脫,自「烏臺詩案」之後,蘇軾的人生多了一個關鍵詞——流放,蘇東坡對苦難的承受能力在一次次的磨練中變得強大,不斷變成我們所熟知的曠達。
這首詞也是被貶期間寫下的,「我一直都在流放」,流放使蘇東坡身上那種超然的氣質愈加的醇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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