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障帶來的利益
起初我以為,殘廢會是鍛鍊覺知的障礙。但是通過練習,我了解到:殘廢根本沒有對鍛鍊覺知有任何障礙,反而是一個動力,它激勵我必須精進練習,為了讓我的心儘快能脫離殘障。而且身體的痛苦,就好像是一張禪修道路上的通行證。如果沒有這些痛苦,也許我就不用去學佛法了,會覺得沒必要去學習佛陀的教育。正因為是有了痛苦,我才決心去學習佛法,為的是可以早日脫離痛苦。痛苦是佛法的一個根基,也是建立覺性的一個重要基礎,這就是痛苦對我的恩典。
如果在鍛鍊覺性的時候,痛苦來襲,不管是發生在身體的還是心裡的,就馬上觀照它,有什麼樣的特徵,其自然特性如何,從哪裡生起,還有提問自己誰是真正的受苦的那個人,如果我們變成了受苦的那個人,我們就考試不及格了。但是如果我們只是抽出身來覺知,做一個看見痛苦的人,我們就通過了考試了。事實上,看見痛苦就是看見法,看見法就是看見痛苦。佛陀說過:「苦,當知當解」,就是說應該知道苦了解苦,然後痛苦會給我們帶來智慧的。
不要去幹擾念頭
念頭也同樣如此。在開始之前和剛開始練習(修行)的時候,念頭也同樣曾經給我製造了不少麻煩,我也曾經因念頭而痛苦。雖然念頭沒有具體的形象,但是它有很強的影響力。念頭,曾經是我們生活的主導。如果我們去執著抓取它,真認為念頭是我,或者是我的,尤其是那些不請自來的念頭。這些妄念,這些不請自來的念頭就會時不時的在我們心中升起,還伴著貪慾或厭離,它們是我們苦的根源。念頭是佛法的一個根基,是建立覺性的基礎。念頭是心的狀態,而不是心本身。心是心,念頭是念頭。它們是分開的,不是同一個事物,但是相互依存,因為在正常情況下,心並沒有先「想」。心本來是純粹的空。念頭好像是客人,後來才進來探望我們的心的客人,而且也只是時不時的經過心而已,念頭就只是一個生滅的事物。我們只是來覺知身體動作就好了。
這種培養覺性的方法幫助我們治療心,免於被念頭控制。就跟現在我坐在輪椅上一樣,任何人從我身邊走過,就不會坐在我的身上,因為他看見有人先坐在那兒了,若真的有人朝我走來要坐在我身上,我可以舉手示意或者禁止他這麼做。我們的心也是一樣,我們有覺性保護在先了,念頭就無法進來控制我們的心。但如果任何時候我們忘了覺知而放任念頭進來控制我們的心,覺性就會盡職責協助心從念頭裡出來,繼續與覺性同在一起。就只是選擇而已,心就遠離汙染,快樂自在。
鍛鍊覺知時,練習者總會抱怨說,經常受到念頭的幹擾。其實如果認真觀察,就會發現是誰受到了幹擾。事實上,是我們在幹擾念頭,因為念頭的升起是最自然不過的事情了,我們無法阻止它們。我們既沒辦法只讓喜歡的念頭升起,也沒辦法讓不喜歡的念頭不升起,因為這不是我們所能夠控制的。只有除非是死人才沒有念頭,我們只是覺知身體動作就好,不用去理會念頭,就好像我們正在路上開車,但是與念頭在不同的車道上開,各不越線。當我們去試著去打壓念頭或者跟隨念頭走的時候,就等於是在幹擾念頭。我們在同時幹擾了在兩個車道上行駛的汽車,所以我們才痛苦。把這當成是償還以往的業報也行。如果念頭升起越多,我們就可以用它作為鍛鍊覺性的基礎,我們可以學習到念頭的自然特性。但是如果我們跳進念頭或者跟隨念頭走,那就意味著我們不及格了。如果我們看見念頭而且把心脫離出來,與覺知在一起,我們就算通過考試了。念頭同樣是來給予我們智慧的,佛陀會悟道也是由於看見了念頭,並不是由於進入禪定或者見到了什麼光、什麼顏色。
禪修中定境會迷惑我們,讓我們懶惰,不想去提升覺性,這樣智慧就無法升起,也學不到什麼,而且不能滅苦。一旦定境消失,心就會起煩惱,因為定境也是無常的。佛法教導我們的要遠遠超越於定境,他教導我們識破定境,不要迷失在定境中,而要超越它,那就是涅槃。佛陀會悟道是由於看見了念頭,就是在恆河畔的菩提樹下修行的時候,貪心和嗔心以念頭的形式進到他的心,並要給他的心造一個房子,但是佛陀覺察並且認出它們的真面目,這才成就了佛陀的悟道。
處處顯示法
我所經歷的一切,無論是痛苦或者念頭,都只是來為了讓我學習的,來成為實踐的對象,來教給我法以及開我智慧的,來考驗我的心的。我要做的就是通過考試,但有時候不及格,不過沒有關係,我們的心會吸取經驗,而且會變得更加堅強。我屢次的不及格和及格的考試讓覺性增長,久而久之,覺性茁壯成長,象影子一樣的追隨身體。總而言之,我都要回到覺知這一點上,因為我一直提醒自己這樣修行。提升覺性真的可以依賴,它真的是給我們的心建立皈依處,它是法的藥,是來治療我們的心和生命,讓其回歸到本來的正常的狀態。當我們的生活出現了問題,或者痛苦升起的時候,我就用這個法,來學習與實踐,使法呈現在自己身上,它竟然可以改變了我們的生活,從壞的變成好的,那是因為我們有去實踐佛法。
覺性讓我的心從身體中獲得自由,不用再去承擔身體的重擔。
覺性幫助阻擋念頭,不讓念頭來支配、沾染心,使心失去原本的自然狀態。
覺性就像是專門清潔心的汙垢以及悲傷的,讓心純淨無汙染。
覺性使我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好。正如佛言道,「有覺性的人必然一天比一天好」,生活真的會變得越來越好,佛法唯證乃知,不受時間限制,屬於去體證的人。覺知是佛法中的最核心的核心,是內心神聖的依靠,是生命的根基!殘障使我有多少痛苦,覺知就讓我脫離了多少痛苦!
雖然我運氣不好,身體殘障到不能自理,必須要依靠別人的幫助和照顧。不過那只是身體的方面。至於心的方面,我不用誰來照顧,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心。我自己給自己鼓勵,擺脫自己心裡的痛苦,可以依靠自己的心,那是因為我有修行而提升覺性。我慶幸自己能出生身為人,能夠聽聞佛法,而且能夠生活在我的父母、兄弟姐妹和親戚之間,這可以算是很好的環境了。而且更幸運的是,能按照隆波田禪師的修行方法來鍛鍊覺知,還有隆波甘恬(康懇長老)做我的導師,指導我修行。我採納了他的建議並得到了很滿意的效果,給自己找到了熄滅痛苦的路。我所述的全部這些人,都對我有極大的支持和栽培。我無以為報,只有精進用功,走在法上來回報他們。我會繼續精進用功,直到讓心體悟佛法最高的真諦,也就是完全的離苦。之後我會繼承老師們的精神,那就是去幫助所有練習者,讓他們的痛苦減少甚至完全消滅。我非常樂意成為每個處於生老病死的苦海中的人的同參道友。
修行中的障礙
從剛開始鍛鍊覺知已經過了三年了,即從1995年到1998年,在練習中所遇到的障礙總結如下:
1. 姿勢:對於一個殘疾人來説,採用什麼姿勢練習是個比較麻煩的事情。雖然有局限,但是還是可以調整的,我通過身體那些還能動的部分鍛鍊覺性。我做不到平常人的動作,比如坐、站立、走路,大部分時間我都是躺著做。我一般是先仰臥,然後翻動手掌,來來回回的翻手。當做久了,就會覺得酸疼,那就換個姿勢繼續做下去。有時做同樣的動作太久,覺知會變得遲鈍,就必須尋找新的動作為了讓覺知更加的敏銳。有時會覺得昏沉或者雜念團團圍住我的心,我想要把心從情緒中脫離出來,但是我能做的只是交替著左右側臥而已。有時也做不到讓心從情緒中完全脫離出來,那我就加快速度或加大力度地做,為了讓覺知清醒過來,才能夠從情緒中脫離出來。因為我的活動範圍和身體動作受到限制,所以必須要靈活地調整動作,為了能夠適應不同的條件和情況,來鍛鍊覺性。
2. 身體的苦受:身體殘廢的人經常有很多併發症,有時也成為終生疾病。比如身體麻木的症狀、肚子痛、腹脹、腹痛,或者天氣熱的時候就會覺得很熱,甚至要用水擦洗上身等等,也算是鍛鍊覺知的一些阻礙。因為當身體上的苦受惡化起來,即使吃藥或想法解決了,但症狀本身依然沒有減輕,這時候能做的就只有練習覺性,反而變成訓練自己的忍辱精神的,或者有時只有必須等到那個症狀減輕了,或者直到消失了,才能繼續練習。
3. 各種情緒:外在的環境同樣困擾著心。就算是在家裡練習也有很多外面的因素,色、聲等,時時來打擾我的心。面對這些情緒的時候,有時候會讓我們忘了覺知,而且會很容易跟著那種情緒走,這樣的話覺知就不太清楚。有時有人來找我聊天,我也不得不停下練習,出於禮貌的原因,跟他們交談。這樣修行就無法持續,因為說話導致當下的修行被切斷,對鍛鍊覺性是沒有幫助的。這也是一個阻礙。有時也要花點時間等待獨處的機會,為的是有個安靜環境可以好好用功。當環境並不符我們心意時,我們也必須要自己營造一個合適的環境,盡力在家裡去尋找一個安靜的角落去用功。當練習一段時間以後,我積攢了很多的經驗,覺知也變得敏銳和強大起來,覺知變成老大,不再受那些外在環境幹擾,我也順利地克服了這個障礙。
4.念頭:對我而言,產生障礙的不是那些罪惡的念頭,而是那些一心求解脫的念頭。想快速地達到脫離痛苦的念頭。但是這也是一種充斥著欲望的念頭。比如,我曾想過離開家到外面去找一處安靜的地方好好用功,能親近我的導師,我想親近修行路上的好榜樣,以及與同修們一起共同鍛鍊覺性,想要生活在一個大家整天都是帶著覺性工作與生活的環境,我想要與已經離苦的人相處以及交流等等。這些念頭裡面充斥著欲望,這竟然讓我的心充滿掙扎,總之就是「追求任何無法實現的欲望,就是痛苦」,即使是任何好的念頭或者是任何有建設性的念頭,那些都只是一種心的自然狀態,而不是心本身。它們是自然升起的「添油加醋」的行蘊。當我清楚地看到它們時,就能夠跨越這個障礙了。
5. 昏沉:昏沉是所有練習者都會經歷的一個最普遍的阻礙,特別是我在剛開始的時候,我只能是躺著練習,這個姿勢是最容易讓人睏倦的。老師們經常告誡我們,「昏沉了,就換姿勢,就去走,洗臉或者洗澡」。而對於我,只能左右側臥而已,很受限制。有時換姿勢還是不能讓我清醒,所以我就根據自己的狀況,創造了一些方法。比如在昏沉的時候用嘴含著水,讓我在鍛鍊覺性的時候,呼吸就沒那麼自如,同樣也能幫助對治昏沉。其實昏沉是心的狀態而不是心的本身,它和心是分開的,必須要抓住這個要領。昏沉不是我們,因為我們並不是先有昏沉,而是覺知身體的動在前,但昏沉是後來才升起,進而來控制我們的心。我們要更沉著地提起覺性,把覺知從運動的身體轉移於兩眉中間,同時把眼睛睜得大大的,覺知的力量會增大。這樣昏沉就會知難而退,因為昏沉就只害怕強大的覺性。當昏沉消失了,我就恢復原來的覺知身體動作上。
我所述的這五條障礙,也不是一直在阻礙我的練習,有很多對治的方法。這也只是在剛開始練習的時候出現的障礙而已,都是在我練習的前三年發生的,但是現在當我碰到這些障礙的時候,我會把它當作功課,或者練習,是幫助我們提升覺性的工具,讓我們的覺性更堅固更強大,同時也豐富了我們的經驗。這些障礙其實都只是一種幻象,是心魔來誘騙我們的。最後,如果我們徹底扔下它們,回來和覺性在一起,這樣更好更切實,而且更活在當下。從而多多的為覺性加分,更加重視覺性,其它事不再賦予任何價值,我們便就可以跨過所有的障礙,我們的練習便就能得到最終的結果。
尾聲
殘疾,只是不方便而已,並不是疾病。這僅僅是身體方面的不方便,這方面我別無選擇。但是在心理方面,我們可以選擇快樂。透通過修行,在痛苦中找到快樂。
各種發生在我們身上的問題,我們都是要解決的。因為這是我們無法控制的,有時也毫無選擇餘地。但我們可以選擇,是用一顆痛苦的心、還是不痛苦的心去解決問題。那是因為每個人生下來都是需要沒有苦的,不要讓痛苦控制我們的心,而是要還我們的心一個公道。
通過提升覺性來修行,能夠帶來轉化,從在痛苦之中「受苦的人」,變成「看見痛苦的人」。只是覺知,而不成為什麼,不成為男人的,也不成為女人,不對不錯、,不喜不悲,沒有分別,超越一切,只是盡唯一的的責任「就只是知道」,至於世間的責任義務,我們盡力去做好,但心是平常的、正常的、不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