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固(94年-147年),字子堅。漢中郡城固縣(今陝西省漢中市城固縣) 人。 東漢中期名臣,司徒李郃之子。年輕時便博覽古今、學識淵博,屢次不受闢命。後被大將軍梁商任命為從事中郎,後任荊州刺史、太山太守,成功平息兩地的叛亂,之後對朝廷屢有諫言,頗有裨益。歷任將作大匠、大司農、太尉,漢順帝駕崩後為梁皇后所倚重,但受到梁冀的忌恨。質帝駕崩後,與梁冀爭辯,不肯立劉志(即漢桓帝)為帝,最後遭梁冀誣告殺害。
《後漢書·卷六十三·李杜列傳第五十三》:李固字子堅,漢中南鄭人.
李固是司徒李郃的兒子,他的相貌奇特,頭骨突出像鼎足,向上入髮際隱起,腳板上有龜文。李固年少時好學,常改變姓名,不遠千裡步行尋師。他研習五經共十多年。博覽古今書籍,通曉於風角、星算、河圖及讖緯之術。每次到太學,偷偷到公府看望父母,不想讓一同學習的諸生知道自己是李郃的兒子。 四方有志之士大多都羨慕他的風採而來向他學習,京師人都讚嘆說:「這又是第二個李公了。」司隸校尉、益州刺史都命令漢中太守推舉李固為孝廉,司空也徵辟他為掾屬,都不去就職。
謝承《後漢書》:固改易姓名,杖策驅驢,負笈追師三輔,學《五經》,積十餘年。博覽古今,明於風角、星算、《河圖》、讖緯,仰察俯佔,窮神知變。每到太學,密入公府,定省父母,不令同業諸生知是郃子。
《後漢書·卷六十三·李杜列傳第五十三》:司徒郃之子也。郃在《方術傳》。固貌狀有奇表,鼎角匿犀,足履龜文。少好學,常步行尋師,不遠千裡。遂究覽墳籍,結交英賢。四方有志之士,多慕其風而來學。京師鹹嘆曰:「是復為李公矣。」司隸、益州並命郡舉孝廉,闢司空掾,皆不就。
陽嘉二年(133年)六月初八,京師雒陽宣德亭發生地裂,長八十五丈。順帝於是召集三公九卿薦舉的淳真樸實之士(李固受衛尉賈建舉薦 ),讓他們對策,並特別向他們詢問當代的弊病和應該如何為政。李固在對答中彈劾受寵的乳母以及宦官,順帝看了眾人的對策,以李固為第一名,並立即命乳母宋娥搬出皇宮,回到她自己的私舍。各位中常侍都向皇帝叩頭,請求恕罪,朝廷一片肅然,於是任命李固為議郎。然而,乳母宋娥和宦官都非常痛恨李固,於是偽造匿名黑信,羅織罪狀誣諂李固。順帝下令查辦李固,詔書沒有經過尚書臺而直接下達。大司農黃尚等請求執金吾梁商營救,尚書僕射黃瓊也進行挽救,重新辯明事實真相。過了很久,李固才被釋放,調離朝廷擔任廣漢郡雒縣令。李固到了白水關,解下印綬,回到家鄉漢中,關起門來不與人交往。
《續漢書》:陽嘉二年,詔公卿舉敦樸之士,衛尉賈建舉固。
《後漢書·卷六十三·李杜列傳第五十三》:陽嘉二年,有地動、山崩、火災之異,公卿舉固對策,詔又特問當世之敝,為政所宜。固對曰.順帝覽其對,多所納用,即進出阿母還弟舍,諸常侍悉叩頭謝罪,朝廷肅然。以固為議郎。而阿母宦者疾固言直,因詐飛章以陷其罪,事從中下。大司農黃尚等請之於大將軍梁商,又僕射黃瓊救明固事,久乃得拜議郎。出為廣漢雒令,至白水關,解印綬,還漢中,杜門不交人事。
《資治通鑑·卷第五十一·漢紀四十三·孝順皇帝上》:丁丑,洛陽宣德亭地坼,長八十五丈;帝引公卿所舉敦樸之士,使之對策,及特問以當世之敝,為政所宜。李固對曰.上覽眾對,以李固為第一,即時出阿母還舍,諸常侍悉叩頭謝罪,朝廷肅然。以固為議郎;而阿母、宦者皆疾之,詐為飛章以陷其罪。事從中下,大司農南郡黃尚等請之於梁商,僕射黃瓊復救明其事。久乃得釋,出為洛令,固棄官歸漢中。
李固像
陽嘉四年(135年)四月十九日,梁商被任命為大將軍。梁商就任後,便延聘李固為自己的從事中郎。
梁商以皇后父親的身份輔政,但為人柔弱溫和,僅能自守,但不能整飭法紀。李固想讓他先整治風化,退辭高滿之位,於是向梁商上書說:「數年以來,災變怪異不斷出現。孔子說:『聰明的人見到災變,考慮它形成的原因;愚蠢的人見到怪異,卻假裝沒有看見。』天道不論親疏,所以可敬可畏。如果能夠整頓朝廷綱紀,推行正道,選立忠良,則您就能繼伯成之後,建立崇高的功業,成全不朽的榮譽,那些沉湎於榮華富貴,追求高位的一般外戚,怎能與你同日而語?」梁商沒有聽從。
《後漢書·卷六十三·李杜列傳第五十三》:歲中,梁商請為從事中郎。商以後父輔政,而柔和自守,不能有所整裁,災異數見,下權日重。固欲令商先正風化,退辭高滿,乃奏記曰:《春秋》褒儀父以開義路,貶無駭以閉利門,夫義路閉則利門開,利門開則義路閉也。前孝安皇帝內任伯榮、樊豐之屬,外委周廣、謝惲之徒,開門受賂,署用非次,天下紛然,怨聲滿道。朝廷初立,頗存清靜,未能數年,稍復墮損。左右党進者,日有遷拜,守死善道者,滯洇窮路,而未有改敝立德之方。又即位以來,十有餘年,聖嗣未立,群下繼望。可令中宮博簡嬪媵,兼採微賤宜子之人,進御至尊,順助天意。若有皇子,母自乳養,無委保妾醫巫,以致飛燕之禍。明將軍望尊位顯,當以天下為憂,崇尚謙省,垂則萬方。而新營祠堂,費功億計,非以昭明令德,崇示清儉。自數年以來,災怪屢見,比無雨潤,而沉陰鬱泱。宮省之內,容有陰謀。孔子曰:
《資治通鑑·卷第五十二·漢紀四十四·孝順皇帝下》:夏,四月,甲子,太尉施延免。戊寅,以執金吾梁商為大將軍,故太尉寵參為太尉。商稱疾不起且一年,帝使太常桓焉奉策就第即拜,商乃詣闕受命。商少通經傳,謙恭好士,闢漢陽巨覽、上黨陳龜為掾屬,李固為從事中郎,楊倫為長史。李固以商柔和自守,不能有所整裁,乃奏記於商曰:「數年以來,災怪屢見。孔子曰:『智者見變思形,愚者睹怪諱名。』天道無親,可為祗畏。誠令王綱一整,道行忠立,明公踵伯成之高,全不朽之譽,豈與此外戚凡輩耽榮好位者同日而論哉!」商不能用。
永和元年(136年),太尉王龔痛恨宦官專權,上書極力陳述他們的罪狀。黃門常侍們指使門客,向朝廷誣告王龔有罪,順帝命王龔及早親自講明真實情況。李固向梁商上書請求他出面營救,梁商便立即向順帝進言,事情才告平息。
《資治通鑑·卷第五十二·漢紀四十四·孝順皇帝下》:龔疾宦官專權,上書極言其狀。諸黃門使客誣奏龔罪;上命龔亟自實。李固奏記於梁商曰:「王公以堅貞之操,橫為讒佞所構,眾人聞知,莫不嘆慄。夫三公尊重,無詣理訴冤之義,纖微感概,輒引分決,是以舊典不有大罪,不至重問。王公卒有它變,則朝廷獲害賢之名,群臣無救護之節矣!語曰:『善人在患,飢不及餐。』斯其時也!」商即言之於帝,事乃得釋。
永和三年(138年),侍御史賈昌和州郡官府合力討伐叛亂的日南郡象林縣蠻族首領區憐,但沒有取勝,反而受到區憐的圍攻,過了一年多,援兵和糧草都無法接濟。順帝召集朝廷百官以及四府(大將軍、太尉、司徒、司空)的掾屬詢問對策。眾人都主張派遣大將,徵發荊、揚、兗、豫等四州的四萬軍隊前往交趾增援。
李固先舉七點理由反駁:
如果荊州和揚州太平無事,便可以徵發二州的士兵。而今,二州的盜賊,猶如磐石一樣結合在一起,不肯離散;武陵郡和南郡的蠻族反叛,還沒有安定。而長沙郡和桂陽郡的士兵,已被徵發多次,如果再次徵發,騷擾百姓,必然發生新的變亂。
再者,兗州和豫州的人民,突然被徵入伍,遠徵萬裡之外,沒有歸期,而詔書逼迫和催促急如星火,必然導致叛亂和逃亡。
南方州郡,水土潮溼,氣候炎熱,再加上瘴氣,以致死亡的人必佔十分之四五。
長途跋涉,行軍萬裡,士卒疲勞不堪,等軍隊到達嶺南,士卒已經沒有戰鬥能力。
按照規定的正常速度,每天行軍三十裡,而離日南郡有九千餘裡,需要行軍三百天才可到達,按每人每天口糧五升計算,需要用米六十萬斛,還不包括將領、軍吏的口糧和驢、馬的飼料,僅士兵自己攜帶,費用就如此巨大。
軍隊戰鬥的地方,死亡的人一定很多,即然抵禦不了敵人的進攻,就將再次徵調援兵,這就猶如挖割心腹去補四肢。
九真和日南,兩郡相隔僅一千裡,徵發當地的吏民,尚且不堪忍受,更何況徵發四州的士兵,讓他們忍受萬裡遠徵的痛苦?
之後李固又以從前討伐益州叛羌的中郎將尹就和益州刺史張喬(一個失敗被召還,一個一月之內就平息叛亂)對比,認為由朝廷派遣大將沒有益處,州郡地方官吏足以勝任。他建議應重新選派即勇而有謀、仁惠之餘又勝任將帥的人任州刺史和郡太守,駐守在交趾郡,並暫時放棄難守的日南郡,把官民遷徙到交趾郡,等平亂之後,再命返回。同時可以招募和收買蠻夷,讓他們互相攻殺,如果有能夠離間敵人內部、斬殺蠻夷首領的,朝廷許以封侯,賜以食邑。最後推薦祝良和張喬前往平亂。四府完全同意李固的意見,順帝就地任命祝良為九真太守、張喬為交趾刺史。二人果然平定了平亂,五嶺以外地區恢復和平。
永和(136年-141年)年間,荊州盜賊興起,長年不得平定,朝廷便於永和六年(141年)任命李固為荊州刺史。李固到職後,派官吏慰勞訪問境內,赦免寇盜以前的罪惡,與他們從頭開始。收編了叛賊頭目夏密的黨徒六百多人,讓他們回去自相招集,開示威法。半年時間,所有盜賊全部投降,州內從此太平無事。
李固又上奏南陽太守高賜等人貪贓的穢行。高賜等怕受處分,於是共同用重金賄賂當時的大將軍梁冀,梁冀替他們千裡移送檄文,可是李固抓得更緊。梁冀便令調李固任太山太守,這時太山盜賊屯聚多年,郡兵常有千人,追討不能制伏。李固到職後,全部將郡兵罷遣回去種田,只挑選留任有戰鬥力的一百多人,用恩信招誘盜賊投降。不到一年,賊人都逃散了。杜喬等八使案察天下,杜喬到兗州後,表奏李固政績為天下第一,李固得以升任將作大匠, 先上疏推薦黃瓊、周舉等人,又推薦臣留人楊倫、河南人尹存、東平人王惲、陳國人何臨、清河人房植等。順帝下詔召用楊倫、楊厚等,又調升黃瓊、周舉,任命李固為大司農。
之前,周舉等八使案察天下,劾奏許多不法官吏,其中多半是宦官賓客親屬,宦官常替他們求情,朝廷便叫他們不必追究。而舊時三府選令史,光祿署試尚書郎,到這時都靠關係特派,不再選試。李固便與廷尉吳雄上疏,認為八使所檢舉的人,應該趕快誅罰,選舉署置,可以讓有關部門去辦。順帝被他們的話感動,於是罷免八使所檢舉的刺史、二千石,又從此減少特派,並責成三公、明加考察,朝廷都大加稱讚。李固又與光祿勳劉宣上言道:「近來選舉牧守,多數不稱職,甚至橫行無道,侵害百姓的權益。而陛下應該停止享樂遊玩,專心庶政。」順帝採納他們的意見,於是下詔各州劾奏太守、縣令以下的官吏,為政有乖錯不正、對百姓無益的,都免去官職;那些有奸穢重罪的人,一律收付詔獄。
李固
建康元年(144年)八月庚午,順帝駕崩,由太子劉炳即位(即漢衝帝),由太后梁妠臨朝聽政。同月丁丑,任命李固為太尉,與太傅趙峻、大將軍梁冀參錄尚書事。
順帝駕崩後,梁妠認為揚州、徐州盜賊盛強,害怕消息傳出會造成大亂,讓中常侍詔李固等商議,想等到所召的諸王侯到齊再發喪。李固答道:「皇帝雖然年少,還是天下之父。今日崩亡,人神感動,豈有臣子反共掩匿麼?古時秦始皇死在沙丘,胡亥、趙高隱瞞而不發喪,最後害死扶蘇,以至亡國。近來北鄉侯(劉懿)薨逝,閻皇后兄弟和江京等人也一起掩秘,便有孫程殺人之事。這是天下之大忌,一定不可以做的。」梁妠聽從,當天晚上就發喪。
李固認為清河王劉蒜年長有德,想立他為帝,對梁冀說:「今當立帝,應選擇年高而有德的,任親政事的人,希望大將軍審詳大計,學習周勃立文帝、霍光立宣帝,而不能像鄧太后、閻太后利用君主幼弱的做法。」梁冀不聽,於是立了樂安王之子、八歲的劉纘(即漢質帝)。朝廷準備為衝帝選擇墓地,修建陵園,李固說:「現在處處都是盜賊,軍事費用浩大。如果要重新修建一個象憲陵那麼大的陵園,徵收賦稅和調發徭役,不是一個小的數目。而且,年齡幼小,可以在順帝憲陵之內修建一個陵園安葬,依照殤帝康陵的制度。」梁妠聽從。
這時梁妠因為連遭不幸之事,將朝廷大權交給三公等輔佐大臣,李固所提出的建議,梁妠大都予以採納。凡是作惡的宦官,一律被排斥和遣退。天下人都期望政治清平,然而梁冀卻對此深惡痛絕。
順帝時所任命的官吏,多數不按常規次序。等到李固當政時,奏準免職的有一百餘人。這批被免職的官吏,既對李固怨恨,又迎合梁冀的意旨,於是共同寫匿名信誣告李固。奏章呈上後,梁冀面見梁妠,請求將奏章下交有關官吏查辦,梁妠沒有聽從。
質帝年幼,但聰明智慧,曾在一次早朝時,眨眼看著梁冀,說:「這是跋扈將軍!」梁冀聽到以後,對質帝深惡痛絕。讓質帝身邊的侍從把毒藥放在湯餅裡,給質帝呈上。藥性發作,質帝非常難受,派人急速傳召李固。李固進宮,走到質帝榻前,詢問質帝得病的來由。質帝還能講話,說:「朕吃過湯餅,現在覺得腹中堵悶,給朕水喝,朕還能活。」梁冀這時也站在旁邊,阻止說:「恐怕嘔吐,不能喝水。」話還沒有說完,質帝已經駕崩。李固伏到質帝的屍體上號哭並彈劾侍候質帝的御醫。梁冀擔心會洩露下毒的真相,對李固非常痛恨。
在商議確定繼承帝位的人選之前,李固和司徒胡廣、司空趙戒,先給梁冀寫信。梁冀看到信後,召集三公、二千石官員和列侯,共同討論繼承帝位的人選。李固、胡廣、趙戒及大鴻臚杜喬都建議立清河王劉蒜。但梁冀想立蠡吾侯劉志為帝,眾人不同意,梁冀憤憤不樂,可又沒有別的理由可以改變眾人的主意。中常侍曹騰因為之前拜訪劉蒜時,劉蒜沒有向他施禮而憎恨他,聽說此事後,便在夜裡到梁冀那裡,使他堅定立劉志為帝。第二天再次召集公卿,梁冀意氣洶洶,而言辭激動。自胡廣、趙戒以下的官吏,沒有不害怕的。都說:「只有大將軍發令就是。」可是李固與杜喬仍堅持原來的意見。梁冀大聲宣布「罷會」。可是,李固仍認為劉蒜是眾望所歸,有被立的可能,於是再次寫信勸說梁冀,梁冀更加憤怒。便勸說梁妠,先將李固免職。最後立劉志為帝(即漢桓帝)。 宦官唐衡、左悺一道向桓帝誣陷杜喬說:「陛下先前將即位時,杜喬和李固反對,認為您不能勝任侍奉漢朝宗廟的祭祀。」因此桓帝對杜喬和李固心生怨恨。
《後漢書·卷六十三·李杜列傳第五十三》:因議立嗣,固引司徒胡廣、司空趙戒,先與冀書曰:天下不幸,仍遭大憂。皇太后聖德當朝,攝統萬機,明將軍體履忠孝,憂存社稷,而頻年之間,國祚三絕。今當立帝,天下重器,誠知太后垂心,將軍勞慮,詳擇其人,務存聖明。然愚情眷眷,竊獨有懷。遠尋先世廢立舊儀,近見國家踐祚前事,未嘗不詢訪公卿,廣求群議,令上應天心,下合眾望。且永初以來,政事多謬,地震宮廟,彗星竟天,誠是將軍用情之日。傳曰:『以天下與人易,為天下得人難。』昔昌邑之立,昏亂日滋,霍光憂愧發憤,悔之折骨。自非博陸忠勇,延年奮發,大漢之祀,幾將傾矣。至憂至重,可不熟慮!悠悠萬事,唯此為大,國之興衰,在此一舉。冀得書,乃召三公、中二千石、列侯大議所立。固、廣、戒及大鴻臚杜喬皆以為清河王蒜明德著聞,又屬最尊親,宜立為嗣。先是蠡吾侯志當取冀妹,時在京師,冀欲立之。眾論既異,憤憤不得意,而未有以相奪,中常侍曹騰等聞而夜往說冀曰:「將軍累世有椒房之親,秉攝萬機,賓客縱橫,多有過差。清河王嚴明,若果立,則將軍受禍不久矣。不如立蠡吾侯,富貴可長保也。」冀然其言,明日重會公卿,冀意氣兇兇,而言辭激切。自胡廣、趙戒以下,莫不懾憚之。皆曰:「惟大將軍令。」而固獨與杜喬堅守本議。冀厲聲曰:「罷會。」固意既不從,猶望眾心可立,復以書勸冀。冀愈激怒,乃說太后先策免固,竟立蠡吾侯,是為桓帝。
《資治通鑑·卷第五十三·漢紀四十五·孝質皇帝》:將議立嗣,固與司徒胡廣、司空趙戒先與冀書曰:「天下不幸,頻年之間,國祚三絕。今當立帝,天下重器,誠知太后垂心,將軍勞慮,詳擇其人,務存聖明;然愚情眷眷,竊獨有懷。遠尋先世廢立舊儀,近見國家踐祚前事,未嘗不詢訪公卿,廣求群議,令上應天心,下合眾望。《傳》曰:『以天下與人易,為天下得人難。』昔昌邑之立,昏亂日滋;霍光憂愧發憤,悔之折骨。自非博陸忠勇,延年奮發,大漢之祀,幾將傾矣。至憂至重,可不熟慮!悠悠萬事,唯此為大;國之興衰,在此一舉。」冀得書,乃召三公、中二千石、列侯,大議所立。固、廣、戒及大鴻臚杜喬皆以為清河王蒜明德著聞,又屬最尊親,宜立為嗣,朝廷莫不歸心。而中常侍曹騰嘗謁蒜,蒜不為禮,宦者由此惡之。初,平原王翼既貶歸河間,其父請分蠡吾縣以侯之;順帝許之。翼卒,子志嗣;梁太后欲以女弟妻志,徵到夏門亭。會帝崩,梁冀欲立志。眾論既異,憤憤不得意,而未有以相奪。曹騰等聞之,夜往說冀曰:「將軍累世有椒房之親,秉攝萬機,賓客縱橫,多有過差。清河王嚴明,若果立,則將軍受禍不久矣!不如立蠡吾侯,富貴可長保也。」冀然其言,明日,重會公卿,冀意氣兇兇,言辭激切,自胡廣、趙戒以下莫不懾憚,皆曰:「惟大將軍令!」獨李固、杜喬堅守本議。冀歷聲曰:「罷會!」固猶望眾心可立,復以書勸冀,冀愈激怒。丁亥,冀說太后,先策免固。
《資治通鑑·卷第五十三·漢紀四十五·孝桓皇帝上之上》:宦者唐衡、左悺共譖杜喬於帝曰:「陛下前當即位,喬與李固抗議,以為不堪奉漢宗祀。」帝亦怨之。
建和元年(147年)十一月,甘陵人劉文、魏郡人劉鮪各打算立劉蒜做天子,梁冀因此誣衊李固與劉文、劉鮪等散布妖言,將他們關進牢獄。李固的門生勃海王調、貫械上書,證明李固的冤枉。河內趙承等數十人也要鈇鑕到朝廷通訴,梁妠明了他們的意思,於是下詔釋放李固。等到李固出獄之時,雒陽的大街小巷都齊呼萬歲。梁冀聽到消息後,大為驚駭,害怕李固的聲名和品德終將傷害自己,於是重向新朝廷彈劾李固和劉文、劉鮪相勾結的舊案,李固最終還是死在獄中,時年五十四歲。 臨終時命子孫以三寸素棺、帛巾束首,入殮葬於漢中的瘠薄之地,不許葬在父親墓地周圍。
李固
臨死前,李固給胡廣、趙戒寫信道:「我受了國家大恩,因此竭盡股肱之力,不顧個人死亡,志在扶持王室,達到文帝、宣帝那樣。哪想到一朝梁氏迷謬,你們曲從,把好事變為壞事,成功變為失敗呢?漢朝衰亡,從此開始了。你們受了主上的厚祿,顛覆而不扶持,傾覆國家大事,後代的良史,難道會容你們的私心?我的身體完了,在義方面還是有所得,還有什麼可說呢!」胡廣、趙戒得信後感到悲痛慚愧,都長嘆流涕。
《後漢書·卷六十三·李杜列傳第五十三》:臨命,與胡廣、趙戒書曰:「固受國厚恩,是以竭其股肱,不顧死亡,志欲扶持王室,比隆文、宣。何圖一朝梁氏迷謬,公等曲從,以吉為兇,成事為敗乎?漢家衰微,從此始矣。公等受主厚祿,顛而不扶,傾覆大事,後之良史,豈有所私?固身已矣,於義得矣,夫復何言!」廣、戒得書悲慚,皆長嘆流涕。
州郡官吏將李固的兩個兒子李基、李茲從郾中逮捕,都死在獄中。小兒子李燮逃出了性命。梁冀把李固和被害的杜喬的屍首放在雒陽城北十字路口示眾,下令說:「有敢來哭泣弔喪的,予以懲治。」李固的學生汝南人郭亮,還不到二十歲,左手拿著奏章和斧子,右手抱著鐵砧,到宮門上書,乞求為李固收屍,沒有得到答覆。郭亮又和南陽人董班一同去弔喪哭泣,守著屍體不走。夏門亭長喝斥說:「你們是何等迂腐的書生!公然冒犯聖旨,想試試官府的厲害嗎!」郭亮回答說:「我們為他們的大義所感動,豈知顧及自己的性命?為什麼要用死來威脅呢?」梁妠聽到後,將二人全都赦免,於是讓董班用布包屍歸葬。兩人從此出了名,三公都徵召他。董班便隱居不出,不知到哪裡去了。杜喬的屬吏楊匡向朝廷請求使李固和杜喬的屍體得以歸葬家鄉,梁妠同意。
據《集聖賢群輔錄》記載,魏文帝曹丕還是丞相、魏王時,將李固等二十四人旌表為二十四賢。
《後漢書·卷六十三·李杜列傳第五十三》:州郡收固二子基、茲子郾城,皆死獄中。小子燮得脫亡命。冀乃封廣、戒而露固屍於四衢,令有敢臨者加其罪。固弟子汝南郭亮,年始成童,遊學洛陽,乃左提章鉞,右秉鈇鑕,詣闕上書,乞收固屍。不許,因往臨哭,陳辭於前,遂守喪不去。夏門亭長呵之曰:「李、杜二公為大臣,不能安上納忠,而興造無端。卿曹何等腐生,公犯詔書。幹試有司乎?」亮曰:「亮含陰陽以生,戴乾履坤。義之所動,豈知性命,何為以死相懼?」亭長嘆曰:「居非命之世,天高不敢不傕,地厚不敢不蹐。耳目適宜視聽,口不可以妄言也。」太后聞而不誅。
《後漢書·卷六十三·李杜列傳第五十三》:南陽人董班亦往哭固,而殉屍不肯去。太后憐之,乃聽得襚斂歸葬。二人由此顯名,三公並闢。班遂隱身,莫知所歸。
《資治通鑑·卷第五十三·漢紀四十五·孝桓皇帝上之上》:冀暴固、喬屍於城北四衢,令:「有敢臨者加其罪。」固弟子汝南郭亮尚未冠,左提章、鋮,右秉,詣闕上書,乞收固屍,不報;與南陽董班俱往臨哭,守喪不去。夏門亭長呵之曰:「卿曹何等腐生!公犯詔書,欲幹試有司乎!」亮曰:「義之所動,豈知性命!何為以死相懼邪!」太后聞之,皆赦不誅。杜喬故掾陳留楊匡,號泣星行,到雒陽,著故赤幘,託為夏門亭吏,守護屍喪,積十二日;都官從事執之以聞,太后赦之。匡因詣闕上書,並乞李、杜二公骸骨,使得歸葬,太后許之。匡送喬喪還家,葬訖,行服,遂與郭亮、董班皆隱匿,終身不仕。
京師之人感嘆:是復為李公(李郃)矣。
蘇轍:李固立於順、桓之間,內無愧於其心,外無負於其人,東漢名臣,如固一二人耳。然事有可恨者。衝帝之亡也,固欲立清河王蒜,梁冀不從而立質帝。質帝之亡也,固復以清河為請,與胡廣、趙戒同謀。廣、戒懼而中變,固獨與杜喬爭之。冀積怒憤發,策免固而立桓帝。其後歲餘,劉文、劉鮪謀立清河,冀遂誣固與文、鮪通謀,殺之。吾竊怪固為三公,再欲立蒜而不克。冀如豺狼,疾之如仇讎。獨一梁太后知其賢,欲宥之而不能。固雖貪立賢君,存漢社稷,勢必無成矣。一舉不中,奉身而去,得免於禍,斯已幸矣。再更大變,固守前議,遲遲不去,以陷於大戮。則固之死,僅自取也。不然,如固之賢,吾何間然哉!
王夫之:①其激焉而為已甚者,又有二焉:一則憤嫉積於中,而抑採艸野怨讀之聲以求快於愚賤,事本易而難之,禍未至大而張之,有聞則起,有言必諍,授中主以沾直之譏,而小人反挾大體以相難,則李固、陳球之徒是也。
②固欲為天下得人,而有擇焉,惡足以敵梁冀之結奄人、挾母后、以讎其邪心哉?漢法不善,而固無能自審於人臣之義;固爭愈力,則桓帝之感冀愈深,而冀之惡愈稔。卒與蒜而俱斃也,哀哉!
③蕭、曹、房、杜之治也;劉向、朱雲、李固、杜喬、張九齡、陸贄之貞也;孔融、王經、段秀實之烈也;反此而為權奸、為宦寺、為外戚、為佞幸、為掊克之惡以敗亡人國家也;漢文、景、光武、唐太宗之安定天下也;其後世之驕奢淫泆自貽敗亡也:漢高之興,項羽之亡,八王之亂,李、郭之功;史已詳紀之,匹夫匹婦聞而與知之。
李固的幼子李燮,在漢靈帝時任安平國相。但之前安平王劉續在黃巾之亂時被張角起義軍所俘虜,後來才被贖回,朝廷商議想要恢復安平國。李燮大膽上奏,直言劉續「在國無政,為妖賊所虜,守藩不稱,損辱聖朝」,反對恢復安平國,但劉續還是回到了封國。李燮因為謗毀宗室,被罰至左校勞作。一年不到,劉續果然因為無道而被殺,當時雒陽便作諺語說:「父不肯立帝,子不肯立王。」
《後漢書·卷六十三·李杜列傳第五十三》:靈帝時拜安平相。先是安平王續為張角賊所略,國家贖王得還,朝廷議復其國。燮上奏曰:「續在國無政,為妖賊所虜,守藩不稱,損辱聖朝,不宜復國。」時議者不同,而續竟歸藩。燮以謗毀宗室,輸作左校。未滿歲,王果坐不道被誅,乃拜燮為議郎。京師語曰:「父不肯立帝,子不肯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