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稹,字微之,河南人,憲宗元和九年(806),在科考試中名列第一。獲得如此優異成績,進入仕途是理所當然的事;對他的宦海沉浮,人們也頗有微詞。元和二年(807),他在左拾遺的位置上,升任為監察御史,也算位高權重;就因為得罪了宦官仇士良,於元和五年一下子被貶為江陵府士曹參軍。
唐朝時,江陵雖稱為「南都」,實際上只不過是湖北的一個州府,「士曹參軍」也不過是州府的普通幕僚罷了,這難道不是一落千丈?後來他又依附了宦官崔潭峻,被升任為祠部郎中知制誥。穆宗長慶二年(822),又拜了宰相,位極人臣,當然是權勢顯赫!在詩歌史上,元稹和白居易一樣,是中唐時期「新樂府運動」的積極倡導者,也是與白居易過從甚密的詩壇好友。所以世有「元白」之稱。
元稹認為,我國詩歌傳統在於「諷興當世之事」,所以,他的樂府詩多是揭露現實生活中的弊端。儘管他鞭撻社會醜惡的勇氣和詩歌藝術成就比起白居易來要稍遜一籌;可是,他在詩歌史上也留下許多優秀的詩作,在唐代詩壇上也是一位值得重視的詩人。元稹的原配夫人韋叢(字蕙叢),是當朝大臣韋夏卿的小女兒,稱得上是一位秀外慧中的大家閨秀。
貞元十九年(803),她20歲的時候嫁給元稹,伉儷情深,相愛日篤。怎奈天不假年,結婚還不到7年,於元和四年(809)七月間,韋夫人華年早逝。無疑,這在元稹心靈深處烙下無可彌合的創傷,留下永誌不忘的沉哀劇痛!心靈的哀痛常常成為詩歌的酵母,在詩歌史上為我們釀造出一系列值得傳誦的悼亡佳作。其中,《遣悲懷》三首尤為膾炙人口。
讓我們先讀讀《遣悲懷》中第一首,如果說,第一首詩是追憶韋夫人生前生活的艱辛和夫妻間的情愛;那麼,這第二首詩就是寫韋夫人死後,詩人無法釋懷的想念和不堪重壓的悲哀。第三首詩在絕望的痛苦中把哀思推向了極致。到元和六年(811),韋夫人仙逝已3個年頭了。3年來,悲哀與思念,須臾不忘!這年春天,詩人又寫了《六年春遣懷八首》。
這時候,詩人正得罪宦官,被貶江陵,連一些舊時朋友也怕受到牽連,避之唯恐不及;只有愛妻在患難中送來深情的慰藉,這種相濡以沫的深情,教詩人怎能不銘記呢?韋夫人逝世後,喪失愛妻的悲痛折磨得詩人意志消沉,整天失魂落魄,詩人只好到醉鄉裡去尋求精神的解脫!這種生前須不離,死後念念不忘的至誠至篤的情感,不但使當時的朋友感泣不已,就是今天的讀者又何嘗不為之掩卷唏噓?
之後,詩人又寫過《離思五首》,「滄海」水,納百川而浩瀚,匯江河而深廣,其他的水當然會相形見絀;「巫山」雲,不但朝雲峰雲蒸霞蔚,經辭賦家宋玉《高唐賦》神化描寫,它更成為神女的化身,別處的雲又怎能不黯然失色呢?詩題告訴我們是「離思」,顯然是「索物以託情」,表達對韋夫人的懷念。詩章之所以拈出「滄海水」「巫山雲」這些至大至美的形象,無疑是用來比喻像韋夫人這樣美麗賢淑的愛妻和兩人間純真聖潔的愛情是世間無與倫比的。
元和十年(815),元稹與裴夫人再度結合,也有人持有異議。如果我們設身處地地想想,這時候,離韋夫人逝世有6個年頭了,詩人才36歲,人生的路還很長,為了在生活中有同行的伴侶,續弦裴氏也是情理中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