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稹(779年-831年,或唐代宗大曆十四年至文宗大和五年),字微之,別字威明,漢族,唐洛陽人(今河南洛陽)。父元寬,母鄭氏。為北魏宗室鮮卑族拓跋部後裔,是什翼犍之十四世孫。早年和白居易共同提倡「新樂府」。世人常把他和白居易並稱「元白」。
元稹8歲喪父,15歲以明兩經擢第。21歲初仕河中府,25歲登書判出類拔萃,授秘書省校書郎。28歲列才識兼茂明於體用科第一名,授左拾遺。母鄭賢而文,親授書傳。舉明經書判入等,補校書郎。元和初,應制策第一。元和四年(809)為監察御史。因觸犯宦官權貴,次年貶江陵府士曹參軍。後歷通州(今四川達州市)司馬、虢州長史。元和十四年任膳部員外郎。次年靠宦官崔潭峻援引,擢祠部郎中、知制誥。長慶元年(821)遷中書舍人,充翰林院承旨。次年,居相位三月,出為同州刺史、浙東觀察使。大和三年(829)為尚書左丞,五年,逝於武昌軍節度使任上。年五十三卒,贈尚書右僕射。稹自少與白居易倡和,當時言詩者稱「元白」,號為「元和體」。其詩辭淺意哀,仿佛孤鳳悲吟,極為扣人心扉,動人肺腑。元稹的創作,以詩成就最大。其樂府詩創作,多受張籍、王建的影響,而其「新題樂府」則直接緣於李紳。與白居易齊名,並稱元白,同為新樂府運動倡導者。作有傳奇《鶯鶯傳》,又名《會真記》,為後來《西廂記》故事所由。有《元氏長慶集》60卷,補遺6卷,存詩八百三十多餘首,收錄詩賦、詔冊、銘諫、論議等共100 卷。
他非常推崇杜詩,其詩學杜而能變杜,並於平淺明快中呈現麗絕華美,色彩濃烈,鋪敘曲折,細節刻畫真切動人,比興手法富於情趣。樂府詩在元詩中佔有重要地位,他的《和李校書新題樂府十二首並序》「取其病時之尤急者」,啟發了白居易創作新樂府,且具有一定的現實意義。缺點是主題不夠集中,形象不夠鮮明。和劉猛、李餘《古樂府詩》的古題樂府19首,則能借古題而創新詞新義,主題深刻,描寫集中,表現有力。長篇敘事詩《連昌宮詞》,在元集中也列為樂府類,旨含諷諭,和《長恨歌》齊名。其鋪敘詳密,優美自然。元詩中最具特色的是豔詩和悼亡詩。他擅寫男女愛情,描述細緻生動,不同一般豔詩的泛描。悼亡詩為紀念其妻韋叢而作,《遣悲懷三首》流傳最廣。在詩歌形式上,元稹是「次韻相酬」的創始者。《酬翰林白學士〈代書一百韻〉》、《酬樂天〈東南行詩一百韻〉》,均依次重用白詩原韻,韻同而意殊。這種「次韻相酬」的做法,在當時影響很大,也很容易產生流弊。元稹在散文和傳奇方面也有一定成就。他首創以古文制誥,格高詞美,為人效仿。其傳奇《鶯鶯傳》(又名《會真記》)敘述張生與崔鶯鶯的愛情悲劇故事,文筆優美,刻畫細緻,為唐人傳奇中之名篇。後世戲曲作者以其故事人物創作出許多戲曲,如金代董解元《西廂記諸宮調》和元代王實甫《西廂記》等。元稹曾自編其詩集、文集、與友人合集多種。其本集《元氏長慶集》收錄詩賦、詔冊、銘諫、論議等共100卷。事跡見新、舊《唐書》本傳。今人陳寅恪有《元白詩箋證稿》,卞孝萱有《元稹年譜》。
白居易與元稹的生死之交
唐寶民詩歌史上有「元白體」之說,語出自南宋嚴羽的《滄浪詩話》,嚴羽將白居易與元稹的詩體並稱為「元白體」,蘇東坡也曾將其二人相提並論,稱為「元輕白俗」。白居易與元稹不但是詩歌創作上的同道,也是志同道合的生死之交。
白居易與元稹是貞元十七年(801年)在長安相識的,白居易進士及第,元稹則考中了明經,後來通過了吏部的「書判拔萃科」考試,同時被授予校書郎的官職。這是個沒什麼事可做的閒職,二人便一起遊山玩水、飲酒吟詩,成為親密無間的朋友。二人都準備參加制科考試,便一起住進華陽觀學習。元和元年(806年),二人在制科考試中雙雙勝出。以後的歲月裡,宦海沉浮、萍蹤不定,二人聚少離多,屈指算來,二人在一起相處較長的時間只有兩次:一次是在長安應試的五年;另一次是同朝為官的兩年,但這並沒有影響到他們的友誼。
元、白二人不僅在文學上情趣相同,在政治主張上也具有相同的理念,白居易文集中有《策林》七十五篇,宋人洪邁將《策林》看作是元、白二人合作的作品,是在華陽觀準備制科考試時共同撰寫的,《策林》具有鮮明的時代性,是針對當時的現實提出的政治主張。
元和五年(810年),元稹在華陰縣的敷水驛與宦官發生衝突(史稱「敷水驛事件」),但由於宦官當時權勢燻天,唐憲宗竟然將挨了打的元稹貶為江陵士曹參軍,白居易挺身而出,連上三書為元稹鳴冤,要求朝廷公正處理此事、以還元稹的公道,白居易如此為元稹仗義執言,不但會得罪宦官,而且會得罪皇帝,但他不管這些,足見他與元稹的感情之深。
元和元年(806年),元稹的母親去世,白居易為元稹的母親寫了一篇聲情並茂的墓志銘;元和六年(811年),白居易的母親病逝,元稹當時身在江陵,無法親自弔喪,便委派侄子專程前往代表自己弔祭,並寫了一篇情真意切的祭文,文中說自己與白居易「堅同金石,愛等兄弟。」白居易在家守喪期間,經濟拮据,元稹自己雖然也不寬裕,卻三次寄錢資助白居易,總計有二十萬錢,白居易非常感謝,在《寄元九》中寫道:「三寄衣食資,數盈二十萬。豈是貪衣食?感君心繾綣。念我口中食,分君身上暖。」元稹曾寫過一組《夢遊春》詩,記述了自己少年時代的情感經歷,他把這首詩與白居易分享,在《題序》中寫道:「斯言也,不可使不知吾者知,知吾者亦不可使不知。樂天知吾也,吾不敢不使吾子知。」顯然把白居易當成了可以傾吐內心秘密的知己,白居易收到此詩後,當即寫了首《和夢遊春詩一百韻》來唱和。元稹的妻子韋叢去世後,他寫了許多悼亡詩來紀念,也把這些詩寄給了白居易,白居易借用韋叢的口氣,寫了三首答詩安慰元稹。這樣的傾訴與安慰,正是二人情同手足的見證。
二人都是大詩人,所以,經常用詩歌來傳遞彼此的友誼,元和四年(809年)三月七日,元稹離開長安前往梓州審案,二十七日那天晚上,白居易與友人在朋友李建家喝酒,席間,白居易放下酒杯說:「微之(元稹)今天應該走到梁州了吧!」隨後提筆寫了一首《同李十一醉憶元九》:「花時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籌。忽憶故人天際去,計程今日到梁州。」十多天後,有人帶來了元稹給白居易的信,信後附了一首《梁州夢》:「夢君同繞曲江頭,也向慈恩院院遊。亭吏呼人排去馬,忽驚身在古梁州。」元和十年(815年),元稹被貶為通州司馬,三月二十九日啟程上路,白居易一直送到長安西邊的蒲池村,兩人在此借宿一晚,次日依依不捨地分手,元稹贈詩與白居易:「今朝相送自同遊,酒語詩情替別愁。忽到灃西總回去,一身騎馬向通州。」白居易也寫了一首《醉後卻寄元九》相和:「蒲池村裡匆匆別,澧水橋邊兀兀回。行到城門殘酒醒,萬重離恨一時來。」幾天後,因長安陰雨連綿,白居易又為元稹擔起心來,在《雨夜憶元九》中寫道:「天陰一日便堪愁,何況連宵雨不休。一種雨中君最苦,偏梁閣道向通州。」這一年的秋天,白居易被貶為江州司馬,元稹得知消息後,寫了一篇《聞樂天受江州司馬》:「殘燈無焰影幢幢,此夕聞君謫九江。垂死病中驚坐起,暗風吹雨入寒窗。」白居易讀到此詩後,特別感動,寫了一篇《舟中讀元九詩》:「把君詩卷燈前讀,詩盡燈殘天未明。眼痛滅燈猶闇坐,逆風吹浪打船聲。」後來,他寫信給元稹說:「此句他人尚不可聞,況僕心哉?」
大和五年(831年),元稹病逝於武昌,消息傳到洛陽,白居易傷心地寫了一首《哭微之》:「今在豈有相逢日,未死應無暫忘時。從此三篇收淚後,終身無復更吟詩。」並作《祭微之文》:「既有今別,寧無後期?公雖不歸,我應繼往。安有形去而影在,皮亡而毛存者乎?」白居易又為元稹寫了墓誌。在此後的歲月中,白居易多次寫詩追憶元稹,「夜來攜手夢同遊,晨起盈巾淚莫收。漳浦老身三度病,鹹陽宿草八回秋。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阿衛韓郎相次去,夜臺茫昧得知不?」(《夢微之》)會昌元年(841年),此時元稹已離世十年了,白居易讀到了盧貞詩集中有盧貞與元稹唱和的詩,傷感不已,再次寫詩懷念道:「早聞元九詠君詩,恨與盧君相識遲。今日逢君開舊卷,卷中多道贈微之。相看掩淚情難說,別有傷心事豈知。聞道鹹陽墳上樹,已抽三丈白楊枝!」
今天,距元稹和白居易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一千餘年,但兩位詩人之間那種超越生死、榮辱與共的友情,卻依舊放射著至真至純的人性光輝!
元稹的詩
1、《秋夕遠懷》
旦夕天氣爽,風飄葉漸輕。
星繁河漢白,露逼衾枕清。
丹鳥月中滅,莎雞床下鳴。
悠悠此懷抱,況復多遠情。
2、《離思》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3、《使東川·南秦雪》
帝城寒盡臨寒食,駱谷春深未有春。
才見嶺頭雲似蓋,已驚巖下雪如塵。
千峰筍石千株玉,萬樹松蘿萬朵銀。
飛鳥不飛猿不動,青驄御史上南秦。
4、《菊花》
秋叢繞舍似陶家,遍繞籬邊日漸斜。
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
5、《早春尋李校書》
款款春風澹澹雲,柳枝低作翠櫳裙。
梅含雞舌兼紅氣,江弄瓊花散綠紋。
帶霧山鶯啼尚小,穿沙蘆筍葉才分。
今朝何事偏相覓,撩亂芳情最是君。
6、《遠望》
滿眼傷心冬景和,一山紅樹寺邊多。
仲宣無限思鄉淚,漳水東流碧玉波。
7、《水上寄樂天》
眼前明月水,先入漢江流。
漢水流江海,西江過庾樓。
庾樓今夜月,君豈在樓頭。
萬一樓頭望,還應望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