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辭大壯:利貞。
象曰雷在天上,大壯;君子以非禮勿履。
彖曰大壯,大者壯也。剛以動,故壯。大壯利貞;大者正也。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見矣!
上六爻辭:羝羊觸藩,不能退,不能遂,無攸利,艱則吉。
象曰:不能退,不能遂,不祥也。艱則吉,咎不長也。
六五爻辭:喪羊於易,無悔。
象曰:喪羊於易,位不當也。
九四爻辭:貞吉悔亡,藩決不羸,壯於大輿之輹。
象曰:藩決不羸,尚往也。
九三爻辭:小人用壯,君子用罔,貞厲。羝羊觸藩,羸其角。
象曰:小人用壯,君子罔也。
九二爻辭:貞吉。
象曰:九二貞吉,以中也。
初九爻辭:壯於趾,徵兇,有孚。
象曰:壯於趾,其孚窮也。
大壯(卦三十四)——馴養牲畜寫真
【原文】
(乾下震上)大壯①:利貞。
初九:壯於趾②。徵,兇。有孚。
九二:貞吉。
九三:小人用壯(3),君子用罔(4)。貞厲。羝羊觸藩(5),羸其角(6)。
九四:貞吉,悔亡。藩決不羸(7),壯於大輿之輹(8)。
六五:喪羊於易(9)。無悔。
上六:羝羊觸藩,不能退,不能遂(10)。無攸利,艱則吉。
【注釋】
①大壯是本卦的標題。壯的意思是強健,傷。全卦的內容主要與畜牧有關。標題的「壯」字是卦中多見詞。②壯:用作「戕」,意思是傷。③壯:強壯,力大。④罔:古「網」字,用來捕獸的工具。⑤羝(dǐ)羊:公羊。藩;籬笆。(6)羸(lěi):用作「累」,意思是用繩子捆住。(7)決:破。(8)輹:用作「輻」,這裡指車輪。(9)易:用作「場」,指放牧的牧場。(10)遂:進。
【譯文】
大壯卦:吉利的佔問。
初九:腳趾受了傷。出行,兇險。有所收穫。
九二:佔得吉兆。
九三:奴隸狩獵憑力大,貴族狩獵用獵網。佔得險兆。公羊用頭角撞籬笆,卻被籬笆卡住了。
九四:佔得吉兆,沒有悔恨。公羊撞破籬笆,擺脫了羈絆,又撞在大車輪子上受了傷。
六五:羊在牧場上逃掉了。沒有悔恨。
上六:公羊用頭角撞籬笆,角被卡住,退不了,進不了。沒有什麼好處,佔問旱情則得吉兆。
大壯,是大者之壯,表示事物的強盛狀態。《易經》陽為大,陰為小,本卦陽爻超過半數,顯示陽剛勢力大為強盛,應該積極行動,有所作為,譬如陽氣動,則萬物生長;帝王動,則臣民拱服。由此又引出一個如何看待強盛和運用強盛的問題。對此,本卦的回答是「正」。這樣,大、壯、正三者結合,體現出自然界和人類社會的一種強大力量。大而壯者如果不正,勢必任性橫暴,成為邪惡力量。大而壯者能正,則能有益於天地之間,小而弱者歸於正。什麼叫正?就大壯卦來說,為尊重道德規範。《雜卦傳》說「大壯則止」。止就是節制,用社會公認的行為規範來節制。落實到卦中六爻,則表現為謙和持重的精神風貌,反對自恃其壯而過於用壯。
【實例1】19世紀中葉,德國尚未統一。普魯士首相俾斯麥深知,欲達成德國統一,必得排除奧、法兩國勢力。1866年,普魯士在薩多瓦一役中擊敗奧地利。俾斯麥反對乘勝追擊,非但不進軍奧國首都維也納,反而對奧國採取外交史上罕見的寬大措施:不割地,不賠款,只要求奧國退出南德,和約條款由奧國自擬。因為俾斯麥預見,倘若逞一時之快而給予奧國過大的屈辱,將來普、法開戰,奧、法必然結盟共抗普軍,普軍勢將面臨兩面作戰的困境。由於俾斯麥懂得執守中道,不過用剛壯,果然使奧國在普、法戰爭中保持中立,終能順利完成統一德國的夙願。
【實例2】三國時代的關羽以驍勇善戰著名。當他鎮守荊州時,曹操大軍大舉來犯,關羽一夫當關,大敗曹兵。這一場勝利打得關羽鬥志高昂,於是乘勝追擊,雖然連戰皆勝,但後防空虛,遭到東吳陸遜偷襲。在兩面夾攻下,關羽的處境正如九三爻辭「羝羊觸藩」,進退維谷,最後戰敗而亡。關羽因為一時的意氣風發而逞用剛壯,終究難逃厄運。他忠心為主況且如此,更何況是其他所行不正而喜好用壯的小人呢?
【實例3】三國時代,蜀漢的西南邊境常遭以孟獲為首的蠻族侵擾,諸葛亮決心討平南蠻,以穩固蜀漢後方。諸葛亮深知,動用武力固然可迅速徵服南蠻,但終難以得到當地人們的信服。於是諸葛亮七擒七縱孟獲,以寬厚的誠心感動了孟獲及南蠻人民。正如爻辭所說「壯於大輿之輻」,諸葛亮雖用武力,卻能懷柔,所以能深入人心,有利於蜀漢在西南邊境的統治。
【實例4】清朝末年,葉名琛擔任兩廣總督,先是因處理外交不當,英法藉口發動第一次英法聯軍對中國進行侵略。在戰爭中,他又迷信扶乩,軍機進止取決於呂洞賓、李太白二仙,不能認識西方的堅船利炮,戰敗當然難免。等到廣州城破,葉名琛被俘,仍倔強地以「海上蘇武」自居,宣稱「不戰、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於是被囚禁於印度的加爾各答至死。正如上六爻辭「羝羊觸藩,不能退,不能遂,無攸利」所述,葉名琛食古不化,才質黯弱,卻如此倔強,以致淪落這般下場。
過柔易失剛,過剛易斷折,陰陽相濟才是最好的狀態。智者從不驕躁,他總是用正確的觀念來合理與穩妥地支配與使用自己的精力,從不邁出不合時宜的步子。
大壯者,大者壯也。也就是壯者大也之義。壯就是陽。大壯,就是陽盛而陰虛。是一上吉之卦。
從卦象上看,大壯卦由震和乾兩卦象組成,陽有四線且成始位,陰僅兩線且居尾端,充分顯示陽盛之態。但陽雖壯盛卻也須居於二陰柔之統轄之下,這充分反映了《周易》的陰陽和諧原理。過於陰柔固然不好,易失去陽剛之氣和創造力,從而陷入迷亂無理性狀態;過於剛直也不好,剛直易折,過於衝動會產生破壞力,也會使社會陷入一種爭戰不休狀態。只有陰陽相濟才是最好的狀態。大壯卦接近此狀態,但陽線多了一條,陰線少了一條,陽剛有過盛之虞。因此須對陽剛加以限制。
剛雖好,但濫用易折,故大壯卦曰:「小人用壯,君子用罔,貞歷,羝羊觸藩,羸其角。」罔者,勿也,不也。羝者,牡羊,即公羊也。羸者,拘累纏繞也。該句大意是說,只有不明智的人才濫用陽剛蠻力,明智的君子是從來不那麼做的,因此君子往往萬事吉順。濫用蠻力的小人就象公羊盲目去用角撞擊攔在面前的柵欄一樣,結果只能是被柵欄纏住羊角,進亦不能,退亦不得,陷入尷尬之境。
因此,明智的人即使勝券在握,也總是戒驕戒躁,從不急躁冒進,他總是用正確的觀念來合理而穩妥地支配使用自己的精力,從不邁出不合時宜的步子,力求平穩,堅實,因此總能避免誤入「羝羊觸藩,羸其角,不進不退」的窘境。
只有不善思考的蠢人才象好衝動的公羊那樣急躁冒進,動輒與人爭鬥,甚至不放過攔路的柵欄。結果必然被柵欄纏住角,拖住身子,前進不得,後退不能,陷入窘境,並在掙扎之中無端耗掉自身許多寶貴的精力。
因此,人必須防止狂熱和過分自信。有人慣於奉行所謂的快刀斬亂麻的處事原則,假如你手中的刀並非如你想像的那麼快呢?假如亂麻之中隱藏著一塊切不爛,斬不斷的「滾刀肉」呢?
平靜中可能孕含著不平靜的因素,眼前是風和日麗,但也可能轉瞬間便電閃雷鳴,暴雨傾盆。緊急不測的情形隨時都可能發生,明智的人總是有所準備,從不歇斯底裡地濫用精力,而是有節制地合理加以使用,這樣當緊急不測的情形突然到來之時,他便有力量去應付。
人生的宗旨在於和諧與平衡,因此無論何時何地,你都應努力追求和諧與平衡。對自己不要苛求,即使表面上看來形勢極有利於你的發展,也不要不加節制地一味消耗自己的精力,因為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濫用便會枯竭。人生最重要的不是你將得到什麼,而是時刻保持你內心的和諧與平衡,你應充分利用的不是外部的力量,而是你那智慧的大腦。有了智慧的指引,付出最小的努力往往你就會取得最輝煌的成就。你應戒驕戒躁,千萬記住,在正常的情況下,只有溫順地存在才是最合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