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條 服桂枝湯,或下之,仍頭項強痛,翕翕發熱,無汗,心下滿微痛,小便不利者,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朮湯主之。
上六味,以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溫服一升,小便利則愈。本雲桂枝湯,今去桂枝,加茯苓,白朮。
胡希恕《胡希恕講傷寒論》
這個桂枝去桂呀,這個桂也可疑,在《醫宗金鑑》他改芍藥了,我認為這是對的。因為他這個表還不解嘛,你把桂枝去了,拿什麼解表?所以應該桂枝去芍藥,我們經常用也是桂枝去芍藥。我認為《醫宗金鑑》還是對的,這個書錯字有的是,象頭前那個脈洪大,那肯定是錯的。
這段書主要注重這個「仍」字,他說這個病呀,根本就不是桂枝湯證。他根本就是「頭項強痛,翕翕發熱,無汗,心下滿,微痛,小便不利」,根本就有這個病,就是這個證候。這個大夫看到這個「頭項強痛,翕翕發熱」,唉!這個象表證,就給吃了桂枝湯了。這個就是藥不對證了,所以這個病不會解的。
他又看到「心下滿,微痛」,心下指著胃說的,又滿脹又疼,象裡實,他又給吃瀉藥了,也不對頭,所以他這個服桂枝湯,或又吃了瀉藥了,他這個症狀一點變,仍「頭項強痛,翕翕發熱,無汗,心下滿,微痛,小便不利者」,他才用這個方劑。這個我們在臨床上常遭遇,他如果裡有停水,就是小便不利呀,影響表不解,那麼裡頭脹滿呢,你瀉下也不行,非利小便不可。
這一段就說明這個問題,他由於小便不利,水不下行,他這個裡邊呀,他這個是古人的臨床經驗看出來,裡氣閉塞,他表不會通透的,所以非利小便不可。你無論是發汗,越發汗越壞,發汗激動裡邊的水,那變證多端呀。那麼下也不行,所以這裡發汗呀或者下之呀,他這個病是永遠不變的。那麼怎麼辦呢?
有表證是有表證,你要兼利小便。他「頭項強痛,翕翕發熱」,他肯定這是表證。所以他用這個桂枝湯去芍藥。這個芍藥這個藥呀,我們頭前講這個桂枝去芍藥,他脈促胸滿,他氣上衝的厲害,這個芍藥不對頭的,他要去芍藥。那麼這個小便不利呀,常由氣上衝造成的。這個氣往上衝,它誘導這個小便不往下行,所以利尿藥裡常擱桂枝。你要把桂枝去了,這個五苓散都有桂枝,什麼苓桂術甘湯呀。那麼去芍藥是對的,因為他這個還有表證,所以還用桂枝湯。本來是個中風證,所以不汗出,就是因為要通小便,是小便不利的關係。如果這個人小便要是利,肯定他上邊這個不會「心下滿,微痛」,他就是桂枝湯證。由於小便不利,影響汗不出,那麼他氣上衝的厲害,所以「心下滿,微痛」,他這個水往上不往下,那麼表證仍然存在「頭項強痛,翕翕發熱」,主要原因就是小便不利。所以他用桂枝湯把芍藥去了加白朮茯苓以利小便。小便一利,這個桂枝湯就發生作用了,表就解了,他是這麼一個情形。我們在臨床上要注意這一點,比如說一個感冒,那隨便吃點發汗藥就可以了,但是他要是明顯的小便不利,身上發燒等等的,你要不利小便,他這個表絕對不會解的。那麼他該用哪一個解表藥還要用,但是非加利尿藥不可,治這個小便不利才行的,這個很重要很重要的。這個書裡頭後頭有的是,就由於裡有停飲,不兼去飲,這個表是解不了。下更不行了,後頭很多,我們隨時解釋這個例子。那麼這個方子呢,就是桂枝湯去芍藥加白朮茯苓,白朮茯苓這兩個藥都是利小便,利小便,這個利尿藥呀也不都是一樣。你象這個白朮呀、蒼朮也是一樣的,這個藥他是溫性藥,偏於治胃停水,所以「心下滿,微痛」。這個茯苓這個藥呀性最平,那麼他這個也是胃有停水,但是他利小便很有力量。胃要是沒有停水,這個術要少用。他這個溫性,咱們後世也說這個白朮也健脾嗎。他這個健脾啊,胃裡頭如果有停水時他有好處。要是胃沒有停水呀,是有壞處,沒有好處。他這個性溫,他這個刺激這個胃呀很容易充血,起碼要達到發炎呀衝血呀這種情況。所以咱們看見這個胃虛呀,就用點術吧(這是不完全正確的),可是(要注意)胃要是沒有停水,這個術是不要用的,他主要是要利小便。這個臨床應用上有,我們隨時解釋。這個茯苓這個藥呀,在水氣裡有個一種神經官能證用的機會多,象心跳呀,或者是煩燥呀,所以也治失眠。失眠咱們像是這個酸棗仁湯,擱茯神,茯神茯苓這個作用是一樣的。總而言之,茯苓在利尿的過程中,他有治神經官能證的機會多。這個白朮呀也是利尿的藥,但是他健胃的作用多,健胃的作用限制於胃有停水。所以我們平時用藥呀也不要把他搞錯了,這個人小便不利,他胃不但沒有停水,上邊還有熱,這個白朮這個藥是不能用的,你看豬苓湯就沒有的。
金·成無己《註解傷寒論》
頭項強痛,翕翕發熱,雖經汗下,為邪氣仍在表也。心下滿,微痛,小便利者,則欲成結胸。今外證未罷,無汗,小便不利,則心下滿,微痛,為停飲也。與桂枝湯以解外,加茯苓白朮利小便行留飲。
清·吳謙《醫宗金鑑》
去桂當是去芍藥。此方去桂,將何以治仍頭項強痛、發熱無汗之表乎?細玩服此湯,曰餘依桂枝湯法煎服,其意自見。服桂枝湯已,溫覆令一時許,通身微似有汗,此服桂枝湯法也。若去桂則是芍藥、甘草、茯苓、白朮並無辛甘走榮衛之品,而曰餘依桂枝湯法,無所謂法也。且論中有脈促胸滿,汗出惡寒之證,用桂枝去芍藥加附子湯主之,去芍藥者、為胸滿也。此條證雖稍異,而其滿則同,為去芍藥可知矣。此條為汗下後表不解,而心下有水氣者,立治法也。服桂枝湯或下之,均非其治矣。仍有頭項強痛,翕翕發熱,無汗之表證;心下滿,微痛,小便不利,停飲之裡證。設未經汗下,則是表不解,而心下有水氣,當用小青龍湯汗之;今已經汗下,表裡俱虛,小青龍湯非所宜也。故用桂枝湯去芍藥之酸收,避無汗心下之滿,加苓術之燥滲,使表裡兩解,則內外諸證自愈矣。『外臺方議』問曰:心下滿微痛,乃是欲成結胸,何緣作停飲治之?答曰:諸證皆似結胸,但小便不利一證,乃停飲也,故此條仲景只作停飲治之。
喻昌曰:服桂枝湯,病不解而證變,又或下之,則邪勢乘虛入裡,是益誤矣。在表之邪未除,而在裡之飲上逆,故仿五苓兩解表裡之法也。張璐曰:此條頗似結胸,所以辨為太陽表證尚在者,全重在翕翕發熱無汗上。
林瀾曰:頭項強痛,經汗下而不解,心下滿,微痛,小便不利,此為水飲內蓄,故加苓術,得小便利,水飲行,腹滿減,而表證悉愈矣。如十棗湯證,亦頭痛,乃飲熱內蓄,表證已解,故雖頭痛,只用逐飲,飲去則病自安也。
清·柯琴《傷寒來蘇集》
汗出不徹而遽下之,心下之水氣凝結,故反無汗而外不解,心下滿而微痛也。然病根在心下,而病機在膀胱。若小便利,病為在表,仍當發汗;如小便不利,病為在裡,是太陽之本病,而非桂枝症未罷也。故去桂枝,而君以苓、術,則姜、芍即散邪行水之法,佐甘、棗效培土製水之功。此水結中焦,只可利而不可散,所以與小青龍、五苓散不同法。但得膀胱水去,而太陽表裡症悉除,所謂治病必求其本也。
劉渡舟《劉渡舟傷寒論講稿》
這一條論述汗下後水邪內停的證治。對於這一條文,注家爭論較多,焦點在於有無表證,以及去桂枝還是去芍藥的問題。《醫宗金鑑》認為去桂當是去芍藥。成無己則模稜兩可,不說去桂枝還是去芍藥,提出用桂枝湯加茯苓白朮為宜。柯韻伯、陳修園則維持原意,主張去桂枝加茯苓、白朮。這一條開頭說服桂枝湯,或下之,可知前醫認為頭項強痛,翕翕發熱為桂枝湯證,可以發汗,又或者認為心下滿,微痛為可下證。但經過了汗下以後,前述諸證仍然存在,這是什麼原因呢?因為他們不知道小便不利是辨證的關鍵所在。小便不利為氣化不利,水邪內停的反映。太陽之氣的氣化作用與水液代謝的關係非常密切。水邪內留,導致太陽腑氣不利,氣化失司,可出現小便不利之證;鬱遏太陽經中之陽氣,經脈不利,可出現頭項強痛和翕翕發熱之證,似表證而非表證;導致裡氣不和,可出現心下滿、微痛之證,似裡實而非裡實。因此,汗下兩法都不適宜,只有用桂枝湯去桂枝加茯苓、白朮以健脾利水。水邪祛了,太陽經腑之氣不鬱了,病也就好了。方後注說小便利,則愈,說明本方的作用不是發汗,而是通利小便,無需桂枝走表以解肌,故當去之。有人說,既然不發汗而專門利小便,為何不用五苓散呢?五苓散的方後注說多飲暖水,汗出愈,其證是小便不利、微熱消渴、脈浮,用發汗利水的方法,使外竅得通,則裡竅自利,是為表裡兩解之法。相比而言,本方則僅僅利水而已,裡竅通,水邪去,則經脈自和,是利水以和外之法。唐容川說:五苓散是太陽之氣不外達,故用桂枝,以宣太陽之氣,氣外達則水自下行,而小便利矣。此方是太陽之水不下行,故去桂枝,重加苓術,以行太陽之水,水下行,則氣自外達,而頭痛發熱等證,自然解散。無汗者,必微汗而愈矣。然則五苓散重在桂枝以發汗,發汗即所以利水也;此方重在苓術以利水,利水即所以發汗也。實知水能化氣,氣能行水之故,所以左宜右有。唐氏的論述可謂是深得此方治療之旨。陳慎吾先生曾治一數年低熱患者,主要證候就是翕翕發熱、小便不利。他用本方原方治療,只用了兩三劑,就熱退病癒了。可見,經方只要用的得當,效果是很好的。陳修園用本方治吏部謝芝田的驗案也很著名,就不再說了。總之,從理論的分析到臨床的驗證,都以去桂枝為是。方中芍藥可助疏洩以治心下滿,苓術走裡以健脾利水,姜棗健脾和中,調和營衛,共奏健脾氣,利水邪之功效。
子恆試注
「仍」字說明治療前就出現頭頸部僵硬疼痛,發熱,無汗,胃脘部脹滿疼痛不適,同時還有小便不利的症狀,為表裡同病,若醫者單純當做太陽病服桂枝湯治療,或者單純視為裡實證而用攻下的方法治療,症狀難以緩解。小便不利是主要症狀,說明內有水溼之邪停聚,水溼之邪阻滯氣機,表邪不解;水氣互結於中焦,才出現胃脘部脹滿疼痛,不是陽明裡實證,所以治療以利水溼為主,水溼祛除,則表裡自和,主方使用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朮湯。歷來該方有去桂去芍之爭議,芍藥《本經》雲有'主邪氣腹痛,除血痺,破堅積,治寒熱疝瘕,止痛,利小便,益氣'的作用,更為貼切病情,所以應是去桂。
請長按關注關注,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