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歷史人物的評價,有的可以進行全面地歷史地評論,有的則可擇其一生中最光輝的亮點,論其貢獻,激勵後來,那就無需詳論其功過。我們歷來習慣於在評論歷史人物時,常用一分為二的方法,這固然是對的。但我認為,任何歷史人物在後世看來均有其時代的局限性,而當論及有些人物突出的歷史貢獻和功業時,可以不必不論前提,不分場合,人人均加上一個不足的尾巴,如林則徐是功績彪炳史冊的民族英雄,盡可以宣傳其反侵略的愛國行為和關心民瘼的民本思想,用以鼓舞我們在和平崛起進程中,樹立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民族精神,不必在充分肯定之餘,又強調他在陝甘和雲貴某些鎮壓反抗等所謂的歷史的和階級的局限等等不足之處。又如評論抗戰愛國的國民黨將領,哪一個沒有反共的歷史,但從民族立場的高度考察,我們宣傳和表揚他們的抗戰功績時,也可不及其他。我認為對歷史人物雖然要作全面地歷史地評價,但應從大節著眼以論功過,如劉銘傳曾有鎮壓太平軍、捻軍的罪過,但他有抗法保臺、開發臺灣的重大民族功績。我們固然可以一分為二地全面論述劉銘傳的功過,但當論其開發臺灣時,似乎不必在整個論述後面,「但書」其另一面。過去有些史家對劉銘傳開發臺灣,即突出論其功業而略其他,如臺灣愛國史學家連橫在寫作《臺灣通史》時,特為劉銘傳立了專傳,詳盡地論述其開發臺灣之功,並以史家筆法總評其功績說:
「連橫曰:臺灣三百年間,吏才不少,而能立長治之策者,厥惟兩人。曰陳參軍永華,曰劉巡撫銘傳,是皆有大勳勞於國家者也。永華以王佐之才。當艱難之局,其行事若諸葛武侯。而銘傳則管、商之流亞也。顧不獲成其志,中道以去,此則臺人之不幸。然溯其功業,足與臺灣不朽矣。」
陳永華是幫助鄭成功收復臺灣,經營臺灣的功臣,連橫不僅以劉銘傳與其相併列,更將劉銘傳提高到與古代改革名家的管仲、商鞅比肩的地位,可謂仰之彌高。而對其「不獲成其志」表示無限的憾意。即使如此對劉銘傳開發臺灣的功業仍認為「足與臺灣不朽矣」,給予了超越陳永華的極高評價。《清史稿》不僅將劉銘傳置於淮軍諸將類傳中的突出地位,並在傳尾史家的倫贊中評稱:「劉銘傳才氣無雙,不居人下,故易退難進,守臺治臺自有建樹。」充分肯定其守臺治臺兩大功業而略其鎮壓起義的事跡。1926年,商務印書館曾出版袁克吾所著《臺灣》一書,作者在其專著中論述劉銘傳之成就說:
「劉為安徽合肥人,富於創造力,思想穩健,飲酒賦詩,有儒將風。治臺之聲譽載道,東西人士皆敬之。任職之時,劈頭計劃,即移臺南之政廳於臺北,以為省會。劃一民地番界,招撫內山之番人墾開荒地。設學校,以致番童。嘗抱『德以懷之,威以畏之』之義臨番人。此外如軍備之整頓,交通之擴張,農工商業之獎勵,調查土地,改良地租,無不次第舉行,是為臺灣進化時代。」
諸家不僅給予劉銘傳以毫無異議地應有的正確評價,也給我們如何評論有特殊貢獻的歷史人物以啟示。像劉銘傳這樣一位歷史人物卻長期以來未能在我們中國近代史的各類著述中給以一定的篇章,幾近於湮沒。直到近幾年因臺海問題的日益突出,方進入研究者的視野,而取得一定的成效。史學界召開有關的學術研討會,當代史家撰寫了大量的論著,對劉銘傳幾乎一致地給予認定與推崇,臺灣著名史學家郭廷以曾說:「由於劉銘傳的努力,甲午戰前臺灣成了全國最具有近代化基礎的省份」,「劉銘傳是近代中國的傑出人物,更是臺灣史上應當特筆大書的人物。他的豐功偉績實在不在鄭成功之下。鄭成功光復臺灣,劉銘傳除保全之外,還復予以建設。近代臺灣的政治國防,經濟交通,文化教育,均在他手中樹立了規模,奠定了基礎。」大陸史學界的研究狀況也有明顯的進展。致力於安徽歷史文化研究的學者翁飛曾撰有《一九四九年以來大陸劉銘傳研究綜述》一文,概括了有關劉銘傳研究的基本狀況,對劉銘傳防臺、治臺的功績都持肯定態度。不僅如此,劉銘傳事功的影響,源遠流長,嘖嘖人口,臺灣人民一直在懷念其功績,臺灣有以銘傳命名的大中小各類學校。我在多年前訪臺時,還親去訪問過頗具規模的銘傳學院,現已升格為大學。最近我託我定居在臺灣的胞弟親自訪問銘傳大學的負責人,知道他們與劉銘傳毫無宗親、血緣與經濟等方面的關聯,只是仰慕這一人物對臺開發的勞績而已。在基隆尚有一條劉銘傳路。當前,由於民族國家的統一已成為國家核心利益所在的重大問題,臺灣問題日益受到重視,劉銘傳又遇到身後再一次新的機遇,在新的歷史時期,劉銘傳自然地受到人們,特別是文史界的矚目,影視、論述的相繼出現,逐漸形成一種 「劉銘傳熱」。這一次又借臺灣建省一百二十周年之際,在劉銘傳的出生地召開海峽兩岸學者共同參與的紀念會,將更大地推動劉銘傳研究的前進。通過兩岸學者的努力,行將在中國近代史冊上塑造一位熠熠發光的歷史人物,增添一位值得紀念,值得研究的歷史人物。
責任編輯:王慧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