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有奇案,津門有奇談,欲知其中事,需聽「大獅」言。
話說津門有位爺們兒名叫史本權,四十二歲時,在三條石一個小鑄鐵廠擔任治保班長。需要說明一點,當時的三條石一帶,以輕工紡織業,鑄鐵業與機器製造業為主,工廠多三百多家,十分發達。日本人覬覦這塊寶地,佔領津門之後,藉助津門大耍兒袁文會之流將這些工廠全部收括囊中,佔為己有。
一九三五年元月十二日,按照民國紀年,這一年是民國乙亥二十四年。這一天晚上,下起鵝毛大雪,夜晚十一點過後,史本權牽著大狼狗在廠內巡夜之時,發現有個黑影躲在煤炭堆後面,他認定那是個小綹(小偷),於是撒開狼狗撲向黑影。煤堆後面旋即傳來鬼哭狼嚎之聲,史本權喊住狼狗,到近前一瞧,原來是他。
此人乃是本地一個慣偷,小名叫劉二,只因眼珠子格外大,大伙兒又管他叫大眼劉。劉二跪地求史本權看在兩人認識的份上放過他,並答應自此之後,每天「下貨」賺到錢後,就拿出一塊錢孝敬史本權。
史本權壓根不聽他這一套,他知道劉二除了是個慣偷之外,還是個「菸民兒」,下貨賺到的錢全讓他吞雲吐霧了。這種人說話不能信,信了就是腦瓜子進水。另外史本權跟劉二還有點仇怨,三年前,劉二從他家偷走一個老座鐘,他找到劉二索要,劉二一口咬定自己沒偷。動手之後,劉二喊來一夥臭狗食,跟史本權對打,結果史本權寡不敵眾吃了虧。
如今逮住了劉二,焉有放過之理。史本權讓劉二自己把衣服脫了,要不脫就放狗咬他。劉二怕狗,只能將自己脫成光眼子。史本權用細鐵絲拴住劉二手腕和腳腕,接著從大掃帚上抽出一根竹條,掄起竹條朝著劉二就打,斷斷續續打了足有一個鐘頭才罷休。
鵝毛大雪天,劉二凍得牙齒打架,又挨了一通毒打,滋味可想而知。他以為史本權打完之後就放過他,誰料史本權變本加厲,跑大食堂端來一小盆鹽粒子,用水將鹽粒化開後往劉二身上澆,劉二疼得嗷嗷亂叫。史本權不為所動,並嘲諷說「你既然嫌熱,我不如給你涼快涼快。」而後抓起地上的雪往劉二身上搓,還用一個破鐵鍬頭刮劉二後背和肋條,弄得劉二周身血肉模糊,慘叫不絕。
劉二的哭叫之聲惹來對麵廠中知更的幾個門衛,他幾個因為廠內丟東西而遭到過訓斥並被罰過錢。於是幾人將火氣也撒在劉二身上,一頓拳腳之後,有人建議將劉二送官,交由官家治罪。
幾人重用鐵絲綑紮住劉二十分手指,連推帶搡連踢帶踹把他帶到附近的軍警值班亭。此時已經是凌晨一點,到了值班亭後,發現裡面空無一人。於是將劉二捆在值班亭前的一根電線桿上,各自回去。一個多小時之後,劉二掙脫開鐵絲逃走,回到家中便一頭栽倒起不來,家人隨即將其送醫。可憐劉二,十根腳趾之中有九根已經徹底凍壞,左右手各有一根手指也被凍壞,要麼截除,要麼任其壞死。
劉二認為這一切都是史本權與那幾個門衛所致,於是讓家人把史本權連同那幾個門衛一塊兒告了。各大報紙競相報導此事,史本權認為自己無錯,他聲稱劉二屢次到廠內偷竊,自己不過是對他小懲一下罷了,至於他手腳凍壞,怨他抽大煙抽壞了身子,自己虛弱導致,跟自己無關。那幾個門衛也咬定劉二是慣偷,經常來廠內偷盜。
史本權所在工廠認為若將史本權置之不顧,也許以後就沒人再為廠子效力,於是由廠子出錢聘請當時津門最有名的大律師袁佑源為其辯護。最終法官判處史本權無罪,但必須賠償劉二一筆醫藥費。這些錢到了劉二手裡,多說不過三個月,就全被他噴雲吐霧化為煙塵。民國之時,史本權尚且可判無罪,不知今下又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