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看一段話。
儘管可以去學手藝,可是難免受人家的輕視。他應該去當兵,騎馬射箭,保衛大清皇朝。可是旗族人口越來越多,而騎兵的數目是有定額的。於是,老大老二也許補上缺,吃上糧錢,而老三老四就只好賦閒。這樣,一家子若有幾個白丁,生活就不能不越來越困難。這種制度曾經掃南蕩北,打下天下;這種制度可也逐漸使旗人失去自由,失去自信,還有多少人終身失業。
再看一個故事。
這個故事來自霍建華主演的電視劇《鏢門》。
大概是第二集的時候,他們鏢局來了個砸場子的。此人牛高馬大,身著甲冑,武器很長,看起來很兇很厲害,自稱額爾赫。
他嚷嚷著要跟總鏢頭比武。霍建華演的劉安順,是鏢局大師兄,跟他比了一場,很快就打敗了他。若非手下留情,額爾赫當時非死即傷。
額爾赫卻不願善罷甘休,正好,總鏢頭的女兒出來,又逼著她打了一場。結果,他連妹子都打不贏。
這下,似乎服氣了一點。
他回到酒店,吃過飯喝過酒,卻連錢都付不起。明明是想打秋風,又要裝出一副我家大業大,不會欠你這點錢的樣子,大概還說了以後加倍還你之類的話。
後來,從其自述裡,我們知道,他是個王爺,不過,並非鐵帽子王,傳到他這代,早就沒落於無地,只能靠吃霸王餐、在外招搖撞騙過活了。
兩個故事裡,有共同的主角。
他們都是旗人。
雖然身份不同,有的祖上是王爺,有的不過是小兵,但到了清末,他們的生活,甚至過得比一般百姓還苦了。
為何會如此?
還不是慣的唄。
曾當過禮親王、後因凌辱大臣被削爵、圈禁一年的昭槤在其《嘯亭雜錄》裡記載了兩件事。
蒙古法祭酒式善,榜名運昌,中式時,純皇帝曰:「此奇才也」……己未春,上疏請旗人屯田塞外事,上以為故違祖制,降官編修,因引疾去官以終。
被乾隆視為奇才且賜名的法士善,嘉慶4年(1799)因上書請讓旗人到塞外屯田,被認為是言事不當,遭到降職。
玉亭相國,名伯麟,滿洲人,壺錫哈理氏……入閣後,頗以旗人生計為憂,所上條陳,調劑旗人事宜三款,切中利弊,有古大臣風範,今上為之動容。卒為其所阻,未得施行。不數日,公以疾免,士論惜之。
伯麟拜體仁閣大學士,乃道光元年(1821)之事。
相比法式善,他的命運似乎好了那麼一點,不但未被處分,道光還覺得他真是忠心為國啊。顯然,道光皇帝跟他爸的觀點,很不相同。他認識到旗人問題,將成為大清朝的大問題。
但,最終的結果是一樣的,他們都未能改變祖制。
清朝入關,對八旗採取了養尊處優的措施,以酬謝他們在打天下過程中的付出。
哪裡曉得,只吃白食不生產,那就是寄生啊。人越來越多,月俸越攤越薄。想做點事還被人嘲笑。受得了的,臉皮厚了也就無所謂。
難就難在,人性本來就趨於懶散,好不容易搞了幾個月心理鬥爭,想出去找點事做了,卻遭親戚鄰居朋友們的白眼甚至疏遠,那就只好破罐子破摔,一起遛鳥鬥狗算了。人生不就這麼回事嗎?大家都這樣,我難道過不下?
有錢真講究,沒錢窮講究。家裡少吃兩口,熬熬也就過來了。
從上面的例子我們知道,早在1821年,有識之士就已為旗人生計擔憂。
又過了幾十年,旗人的生活,自然是每況愈下。
時間到了宣統元年。
不猛改不行了。
這年三月,東三省總督徐世昌上奏,建議設立奉天工藝場,錦州設分廠,置木工鐵工陶工藤工染工織工等十大科目。其中又以築工為最重要。待他們實習熟練之後,便可派往各處,「隨地經營,耕築並舉,成聚成邑之效不難立睹」。
二則設立農業講習所。讓旗人們種地。
奏摺中寫到,為旗丁授生計之學,唯農事為專門之業。非有學識經驗,必不足以備應用而獲實益。八旗各員,世居本地,人情風土各所夙知,於農業一門,未必能深悉。不先令其實習,啟以新知,又何能勝重任而致成效?
從中可見,清朝龍興之地的旗人們,也都是遊手好閒,既不會做工,也不會務農的。
而徐世昌覺得,唯有讓他們重田做工,才能在日本俄國對東北侵略日亟的情況下,「以殖民行實邊之策」。此殖民,乃其本意,就是繁殖孳生。
但從他奏摺裡,我們可以看到深深的恨鐵難成鋼的無奈。且,經費都是地方自籌,本來捉襟見肘,被削預算的那些人,還不對旗人恨得要命?
且,他們人數眾多,不論工廠還是農莊,都只能先打幾百幾十人試行,待到所有人都能自立,還要到何時?
對這些人寄寓實邊之重任,站在我們後來者的立場,知道是有些晚了。但當時徐世昌他們並不知道啊。他們只有用這樣的方法,為旗人,為大清續命。
從如風般席捲而來,到生計成為問題,再到編練新軍以淘汰八旗及綠營,最終,隨著清朝滅亡,好日子差日子,都雨打風吹去。
旗人成為一個歷史名詞,八旗子弟成為嘲諷不成器者的貶義詞,這大概是愛新覺羅的祖先們想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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