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裡背後,一條充滿神性的轉山之路

2021-02-17 徒步中國


《徒步中國》,戶外圈最受歡迎的公眾號~

來源:馬上走(horse-travel)

文、圖/何亦紅

梅裡雪山

主峰卡瓦格博峰海拔高達6740米

是雲南的第一高峰

卡瓦格博峰是藏傳佛教的朝覲聖地

每年的秋末冬初

成百上千藏民牽羊扶拐口念佛經繞山焚香朝拜(轉經)的場面

令人嘆為觀止

梅裡雪山屬羊,若逢藏曆羊年

轉經者更是增至百十倍

我跟隨馬幫12天全程走完外轉經250公裡的路線

而區別於傳統外轉經路線

我們從西藏察瓦龍鄉繼續深入到卡瓦格博的山腳下

成為極少數完整看到卡瓦格博峰背面的人之一

馬幫馱負食品和裝備,沿途風餐露宿

在山林與江河之間奔走

轉經之路,更是在自己內心的一次旅程

全程250公裡

徒步、騎行時間12天

翻越7座高差1500-2000米的大山

跨越金沙江、瀾滄江、怒江三條大江

途經雲南、西藏兩省

德欽、察隅、左貢三縣

繪圖:肖興華

梅裡雪山正面,太子十三峰全貌。 攝影/銀翹


通常人們在飛來寺觀景臺

看到的是卡瓦格博的正面

而這是卡瓦格博完整的背面

需要歷經艱辛

徒步數日才能到達

海拔1850米的羊咱是外轉經傳統的起點,羊咱橋橫跨在瀾滄江面,名為朝陽橋,1922年建成。這是一座古老的吊橋,騾馬和摩託車可在上面通行,可機動車就很困難了。江邊堆著巨大的水泥樁,旁邊要修建新的大橋,機動車將能暢行,但據說老的吊橋還是要保存。交通方式不斷在演化,在洛克的紀錄片裡看到的當年把騾馬四蹄朝天綁住,溜索過江的場面將再也不會重現了。

羊咱橋橫跨在瀾滄江面

過橋到達的第一個村莊名為支信塘,其意是種過水稻的壩子。這裡有個古老的寺院,在這裡我們要完成轉經的一個很重要的儀式——取鑰匙。寺廟外側臨近瀾滄江邊的地方,有一塊天然形成的瑪尼石,外轉的人出發之前都要到這裡摸一摸,用額頭輕觸,祈求神的佑護路途平安,儀式稱作「取鑰匙」,實則並無物化的鑰匙。我們將經幡掛在寺院周邊,到瑪尼石那裡取過「鑰匙」後,就正式踏上了外轉的道路。

我們隨嚮導阿欽布在江邊的瑪尼石旁「取鑰匙」

出發不久,嚮導阿欽布引我們在路邊的一塊石頭旁停下,看起來不起眼的石壁,有幾處凹陷,把手放進去,正好左手五指的位置,傳說這是五世噶瑪巴的手印。路邊一個不起眼的藏居,一個含著手指的小孩正扒著門框往外看,如果阿欽布沒告訴我們這是2007年認定轉世的活佛,我們並不會認為他有什麼特別。轉經路上沿途布滿了各種神跡,了解各種神諭的有緣人將一一與它們相逢。

山路上升五百米,山頂是永久村的「百崩白塔」,海拔2350米。此塔碑記是為「幫助各位朝聖者的心願,在扎巴活佛的支持下,在轉經路上修建此塔」。碑上還留有永久的各位村民捐款的數額。

這是我們踏上轉經路後第一次視野最開闊的據高點,泥黃色的江水深深切割峽谷,蜿蜒處環抱住一個小小的村莊,兩岸的山體上能看到細細的山間小道盤旋上升。

轉經路後第一次視野最開闊的據高點

之後翻越了一個不高的埡口,海拔3100m的通拉山口,這裡掛滿經幡,也是進香臺。到達當地營地之前是兩三個小時在山腰的橫切,可以看見對面山澗中的永之河和永之村,一個清朗的小村莊,一條閃亮的河流繞村而過。「永久」的意思是「、黃牛跑掉的地方」,而下面的永之村,是「黃牛滾到的地方」。厚厚的樹葉在腳下有著柔軟的質感,每一個山道的轉彎處都有令人驚詫的景色,被秋風染紅的細小葉片在膝邊聚集成簇,逆光中製造出夢幻的氣息。

每一個山道的轉彎處都有令人驚詫的景色

營地扎在曲夏,海拔2700米。初選的營地臨近一條大河邊,取水方便,這裡只有一個掛著篷布的牛棚,但大家由於覺得這裡視野不開闊,向上繼續徒步了十分鐘,到達一個開闊的小平臺紮營,但是距離水源就遠了些,需要向下徒步一段取水。在這裡山崖的一邊是永之開闊的山谷,可以欣賞落日餘暉,一邊是多吉拉山脈未名的群峰,可以等待日出的光芒。

清晨從山徑中走來一隊轉山的藏民,通往營地的小路口成了一個小型的舞臺,依次從綠樹叢組成的幕布中鑽出各色人等。有婦人帶著僅五個月大的孩子,也有七八十歲的老人,他們是凌晨三四點就從村裡出發的,到了我們的營地都停下來聊會兒天,要些熱水和酥油茶,再繼續上路,其中還有查裡桶村的村民。密實的山林覆蓋了山體,遠處山腰間露出一條小徑,背負沉重輜重的藏民依次通過遠去,消失在密林深處。

從營地曲夏可以看到半山繼續在轉山的人們

一路踏著山腰間鋪滿橡樹葉的小徑徒步,到達一個不高的小埡口,阿色加朗,海拔和營地差不多,還是2700m。一路下降,直到多吉拉雪山融化流下的支流邊,再開始上升。早晨遇到的徒步轉山的藏民在林間午餐,陽光由於和炊煙混雜在一起,有了更加硬朗的直射效果,千萬條光柱從林間漏下,如夢幻般。

徒步轉山的藏民在林間午餐

一路上遇到很多迎面逆向而來轉山的藏民,他們是苯教教徒,逆時針轉山。他們和藏傳佛教順時針轉山的藏民所共同之處,除了一貫樂觀的笑容外,還都持有一根長竹竿,細長筆直,頂端插著松枝,這根竹竿將和主人一起歷經千山萬水,最後帶回家中作為紀念。

逆時針方向轉山的苯教教徒

下午路過永西塘牧場,面積不大的林間牧場,小溪蜿蜒,是個休憩的好地方,圍坐在地上的三個女子起身和我們並行。濃密的發質,濃黑的肌膚,濃烈的酥油體味,她們來自遙遠的青海丁青縣,沉重的藏袍下擺被別在腰間,露出穿著粉花的棉毛褲,帶著野性躲閃的眼神,面無表情地匆匆奔襲。

下午四點就到達了多吉拉,這是翻越多吉拉埡口的最後一個營地,只得歇息於此。有用白色塑料布圍起來的帳篷,裡面還算避風擋雨,我們把睡袋鋪在裡面的木板上,三元錢住一晚。省去了搭帳篷,也比帳篷空間更加寬敞,算是奢侈了。這裡有水利發電,可以充電。更多轉山的藏民睡在旁邊的一個大山洞裡,洞口已經被炊煙燻得很黑,貼滿了紙鈔。

轉山的藏民很多都不需要帳篷

依山而居就可以了

早8:30從多克拉營地開始,直接向上在密林中拔升。出得密林豁然開朗,紅色植物在山間盆地中恣然生長,兩側山峰雲霧繚繞。直面多克拉埡口,有很多出來得比我們還早的藏民,已經在通往埡口的之字形山路上艱難跋涉。人與騾馬均已氣喘籲籲,幾步一停。上到埡口前,藏族嚮導把自己戴的帽子壓在一塊石頭下面,在之後的山口、路邊,我們經常能看到遺留的衣服、首飾、物品等,這些都是一種寄託,想帶給死去的親人去用。

翻越多克拉埡口途中

上得埡口,置身於龐大的經幡群中,山路的一邊是白色經幡,為紀念死去的人,一邊是彩色經幡,是為在世人的祈福。在2004年經幡陣曾經自燃過一次,即使這樣,目前的陣容也很讓人震撼。經幡叢中牛頭骨上的彎角直指藍天。

多克拉埡口是西藏和雲南的分界線,越過埡口就到了西藏的地界,這裡視野開闊,西藏一側的雪山在雲霧中露出半個山脊。我們一腳跨過了省界。之後的下降又窄又急又漫長,號稱有108個彎道。對苯教反轉山的人來說,這個大坡是個嚴峻的挑戰。冬日路面冰雪泥濘,曾有成群的牛馬從這裡翻下山下去。

多克拉埡口是西藏和雲南的分界線

七點半就拔營出發,經過兩小時林中的悠閒徒步,沒有太大的上升,到達海拔2800米的羅阿西拉埡口。埡口異味很大,一是因為有很多供奉的青稞面,另是因為堆積了很多舊衣物。遇到剛才的那隊藏民,是來自青海的,領頭的姑娘嗓音嘹亮,一路山歌下山。這裡我們第一次看到了卡瓦博格的背面,但是仍然雲遮霧罩,不過能看到傾瀉而下的冰川。我們站的位置與飛來寺正對面,中間隔著卡瓦博格。

羅阿西拉埡口供奉的青稞面

路兩旁有罕見的紅豆杉,但不經阿欽布指點,我們也很難辨認。其葉片細小,生長得很低矮。午餐在一條大河的河岸上,這裡很多人在炊事,河堤上香菸繚繞。我們也生火做了一鍋麵條,嚮導們帶的傢伙事很齊全,居然還有鼓風機。這條河是曲那通,曲那,是黑水的意思,通是河壩。今天的午餐比較早,十一點,但之後就沒有適合的水源了。

曲那通河邊用鼓風機做飯的孩子

漫長的上坡,但是一直在密林中,這個坡被稱為「南通坡」,意思是只能看見天的坡,很形象。狹窄的山路兩旁遍布掛滿樹鬍子的樹木,視野很局限,只能望到天空,偶爾回頭能從林間望到緬次姆露出半個臉。遠處的山峰烏雲遮頂,而我們這邊則在山谷中出現了兩道彩虹。到了埡口之後的下降,被大家稱為「變態坡」,不但漫長,而且布滿大小碎石,經過三個小時才下降到坡底的阿丙村。在山腰上俯瞰村莊,夕陽中一束光正打在山谷底部。

晚上住在阿丙村民家的屋頂,溫度很適宜,不用搭帳篷直接露營,我們燒了一壺普洱茶,仰面對著夜空的雲朵展開想像:放屁象、金魚、巨龍……月亮亮得晃眼。早晨我爬到對面掛滿經幡的小山上等待第一縷光線直射村莊。每戶的男主人都起來邊念經邊點火爬上屋頂,點燃一把松枝,整個村莊的屋頂都是一片霧氣瀰漫。阿丙村建在一個高高的臺地上,但是居於兩山挾制的谷底,太陽從對面的山坡上漸漸下移,直到九點半才照到村莊。最先亮的是右側的白塔,之後逐漸整個村莊。

男主人邊念經邊點火爬上屋頂

點燃一把松枝

從阿丙村到察瓦龍,這一段是塵土飛揚的公路,沒有必要徒步,馬幫趕著馬匹前往察瓦龍,我們則搭車而行。路程不長,但路窄難走,用了三個小時。路邊繪有綠度母和白度母的壁畫和經文。中午到達這條路上著名的塌方區,巨大的山體從側面傾斜而下。現在已經比幾年前的情況好得多,沿公路邊修建了類似大壩的水泥建築,對擋住滑下的碎石很有效果,同時也給行人多了些安全感。我們的車子快速通過。

車一直沿著怒江邊的狹窄土路前行,有時有胳膊肘急轉彎,有時會車時只能一車倒退讓路,我們的司機是一個19歲的小夥子,技術嫻熟。路兩旁有面積很大的仙人掌,很多上面結著紅色和黃色的果實,進入了熱帶乾熱河谷。

中午到達察瓦龍,這個在田壯壯的紀錄片《德拉姆》裡兩個騎手策馬馳過的小村鎮,已於幾年前大不同,察隅至察瓦龍的公路已經於今年開通,路兩旁多了不少商鋪,最漂亮的建築廣東援建的本地的小學校。

阿丙村

察瓦龍是一個交通樞紐地帶,分別通往雲南的丙中洛、西藏的察隅、昌都、左貢。輪轂濺滿泥漿的越野車隊,剛剛從墨脫穿越過來;正在將車打包的自行車隊,是從六庫騎行過來的,他們正準備翻越前方的堂堆拉埡口;而我們的行程方向與所有人不同,將從這裡徒步直插到雜西村,最近距離靠近梅裡雪山背面的冰川。

嚮導住在距離鄉上五公裡的則朗村,24歲的索朗曲旦是鄉上的郵遞員,常年往返於察隅與各個村莊之間。察隅至察瓦龍剛剛通車不久,之前去察隅取一次郵件往返要14天,現在摩託車一天就能到。各個村的信件都是要徒步翻山送到,送信的季節性很強,每年一月和五月山上雪很大,有時甚至會沒及胸口,「最難的一次,我差點死掉。」他操著不太流利的漢語和我們說道,隨後把綠色的郵包綁到騾子背上。

在山間低矮的灌木叢中迂迴尋路,緩慢地拔高海拔,上升幾十米就能俯視察瓦龍所在的河谷。「察瓦龍」的意思是「乾熱的河谷」,海拔只有1930m,是外傳經路上最燥熱的一段,這裡即使冬天溫度也很適宜。兩山挾制下的怒江在谷底臺地急速奔流,輕薄的雲霧漂浮在一側的山間,不遠處龍普村籠罩在雲霧中。

跟隨鄉上的郵遞員前往雜西村

隊中間光膀子的那個是索朗曲旦

經過四個小時艱苦爬升,至海拔3620m的那久埡口。卡瓦博格背面豁然展現於眼前。整個背部形成一個巨大而展開的扇形,山峰和冰川在陽光下閃爍,扇面呈現很有質感的皺褶。雪山不是一成不變的冰封的凝聚物,它總是處在變化中,時而披上面紗時而揭開面紗。

卡瓦格博背面

那久埡口是個很寬敞的草甸,經幡在風中寂寞地飛舞,馬匹被放開在地上撒歡打滾。草甸中央的一棵神樹,被當地人認為是卡瓦格博拴馬處,每年農曆三月十五日,周圍村莊的藏民都牽馬前來朝拜。當日他們將著盛裝,騎馬翻山到這裡,圍繞神樹轉三圈。近看樹皮被揭走不少,藏民有說法是家裡如果小孩有病,就將神樹的樹皮放在火塘上燒。神樹已經乾枯,想必與樹皮幾乎被取光有關,而當地人更相信一定是做了讓神山不高興的事情所導致,比如打了山上不該打的獵物,觸怒了神靈。

那久埡口

馬隊從那久埡口下來之後就在密林中穿行,透過樹叢仍能一路看到卡瓦格博背面的山尖,卡瓦格博的正面,其頂部是很尖聳的,而背面則線條舒緩許多,如同一個巨大的圓筒冰激凌。

山間密布大杜鵑樹、梨樹,想必待到五六月份一定是山花爛漫。山柏樹、紅松穿插其中,撐出一條漫長陰翳的小徑。山路泥濘,混合著未融的殘雪,不時有凸起的尖石,溼滑不堪。從過了第二個平壩崩功,忽遇一普通的石塊橫亙路上,人馬須抬腿跨而前行,周邊掛滿五色經幡,此處為傳說中梅裡雪山的大門,旁邊還有一個二十公分的凹陷,是卡瓦博格的馬蹄印記。

從這裡開始才真正進入梅裡雪山的範圍。

前往雜西村的路有些艱險

雜西村僅有四戶人家,與德欽飛來寺分別處在卡瓦格博的東西兩面。飛來寺觀景臺上人潮湧動,而在扎西村,可以靜靜獨享卡瓦格博的美景。經過十幾個個小時的徒步,我們到達的時候已是傍晚,雪峰被夕陽染紅,側面飄來的雲朵如同一襲飛逝的紅紗巾,半掩住了山脊。此時的卡瓦博格一反日間的威儀,顯出溫和的一面,柔美得令人心碎。

秋日的雜西村

村莊被三座雪山環繞:布窮松吉五說、扒巴念牽久卓、果日色歸那布,卡瓦博格也座落其中。整個村莊所在的平壩中都泛著溫暖的餘暉,中間是一座大型的經幡陣,有說法是圍繞其轉十三圈就等於外轉一圈。我在山坡上坐下,遙望著卡瓦博格,它是這麼近,卻是永遠隔著無法到達的距離,那是一條通向內心的路,漫長而遙遠。

卡瓦博格,它是這麼近,

卻是永遠隔著無法到達的距離

神山僅給了我們短暫的一瞥,次日雨雪紛飛,山頂整個湮沒在濃霧中,一條細長的帶狀雲浮於山腰,當地人稱其為「獻給卡瓦博格的哈達」。村長家的火塘邊,索朗曲旦的民歌一首接一首,歌詞多為歌頌卡瓦博格的,嗓音如雪山般清亮。他是遠近聞名的歌手,在冬季不送信的時候,他就去察隅的朗瑪廳唱歌。望著窗外的雨雪,他囑咐我們給拍的照片一定要在11月18日之前寄回到,即將大雪封山,那將是他今年最後一次去察隅郵政局取信件,否則就要待到次年的五月份了。

山頂整個湮沒在濃霧中

再次從察瓦龍出發,沿山谷左邊山壁上的土路向上,怒江沿岸層層的衝積扇都被開墾成了玉米地,這也是怒江流域的主要農作物。對面山谷上不停地能見到巨型的滑坡,從山頂傾瀉而下呈扇形,谷底頑強地挺立著小小的藏居。衝積扇的頭部是一座小村莊,很多人在這裡歇腳,即將沿著之字形盤山路翻越堂堆拉埡口。

巨型的滑坡

周邊的林中瀰漫著霧氣,如夢如幻,樹木巨大的鬚根暴露在地表,呈現各種猙獰的姿態。快到埡口的地段首次遇到了轉經路上的「大堵車」。往來的騾馬、人群在窄窄的山路上狹路相逢,混雜一處,需要相互等待良久才可通過。

堂堆拉埡口海拔3352米,翻過後沿著一段泥濘不堪的道路到達給音,高山牧場間的一座小村子,我們在此午餐。之後一段急劇的下降,無數個小盤旋,路面都是乾燥的碎石,供騾馬通行。坡頂的視野很好,遠山如黛,層層疊疊,如起伏的波浪。山崖邊的小路上,一隊隊人馬蝸行其間。

穿行的林中瀰漫著霧氣,如夢如幻

當怒江支流扎玉曲的大拐彎出現在眼前時候簡直粹不及防,被恢弘的場景所震撼。扎玉曲在此甩過一個大彎後,劈開峽谷向遠方奔流,看起來比德欽奔子欄國道邊的金沙江大拐彎有更強的空間縱深感。轉經路就在山腰橫切,左面是高聳的山壁,右面是陡峭的斜坡,直抵下方的滔滔江水。小路僅供一人通行,但坡度起伏不大,也是此行中惟一一段平緩的路面,雖有些險峻,我仍騎著小白馬暢快地奔跑了一段。白馬名為「英祝」,取義「最好的祝福」的意思,是阿欽布為了此次轉山專門剛剛買回的,雖然年齡有些偏大,但性情穩定,體力尚好。待它跟隨我們轉完一圈山,也算積累了功德。

怒江支流扎玉曲的大拐彎

走到峽谷的盡頭,通過一個新建的吊橋,就到了格布。格布村的房屋看上去很古老,沒有其他藏族村落那種油漆刷過的嶄新痕跡,牆面的機理都是經過若干年歲月形成的,木質的門窗雕花異常精美,很多門板上都有曲線優美的手繪工筆彩畫。

格布村打水的女孩

宅中的孩子見到外人很是興奮,人手一個苞米從原木的窗戶裡探出頭,拌著各種鬼臉,古舊的窗框成了他們的舞臺,同時也是我們取景的相框。

格布村快樂的孩子們

這一天的旅程很長,天不亮就出發。而我們遠眺即將攀升的山路,早已有點點的亮光在緩慢地移動,成點或者成線,這是一些午夜就出發,戴著頭燈趕夜路轉山的藏民。亮點閃爍在遙遠的高處,不知何時才能到達的高度。上升不久,在山腰回望格布,小小的村落依傍在大河的岸邊,背後有雪山為襯,確是一處隱秘的佳境。

還沒有攀升到最高的埡口,繞到山的背後就開始一段漫長的橫切。山路在這裡有明顯的分岔,向左的路前往西藏方向,很多從西藏過來轉山的藏民沿路返回,而我們則繼續沿著右邊的山路前往雲南方向。

紮營在玉曲河畔的俄扎拉,來得橋還保持著古樸的面貌,木板鋪就的吊橋跨河而過,我們在岸邊小賣部屋頂上枕著河水入睡。

來得橋

一路都在密林中緩緩上升,陡急的盤山路似乎沒有盡頭,直至到了梅求補功,半山的一小塊空地,這裡是樹林與高山灌木的過渡地帶,有水源,我們露天在整齊的牛糞壘砌的一個避風的大火塘裡午餐。海拔5295米的說拉贊歸面布山藏語意思是「柏樹山上兇暴的紅臉厲神」,此山基巖為紫色砂巖,故呈暗紫紅色,並且呈現出層層疊疊的節理,其南側的說拉埡口,是連結雲南德欽和西藏左貢、察隅的交通要道,是我們此行翻越的最後一個埡口。

埡口西藏一側風雪交加,能見度非常低,得仔細辨認腳下石板路的方向。而當鑽過山頂的經幡陣,到達雲南一側,則是另外一個天地,風雪驟停,天空忽然於混沌中裂開一道,群山如海,白雲綴空。

翻越說拉埡口

大片的高山杜鵑中間,點綴著叢叢漆樹。杜鵑還未開放,雨水洗過後綠得發亮,漆樹卻還保留著深秋的暗紅,夏與秋的色彩同時呈現,只能在雲南這溫暖溼潤的高海拔地區才得一見。這裡雖然海拔在四千米以上,但由於植被茂盛,含氧量很豐富,毫無高海拔地區空氣稀薄之感。

杜隆塘是一片高山牧場,也有的叫陀塘,以藏語的發音來翻譯的。「駝」者毒草,「塘」者草坪,合起來就是長滿毒草的山間草坪。據史料記載,在公元1720年時的蔣陳錫(清康熙年間的雲貴總督)在從這條山路越過說拉山口進入西藏時,確有軍馬誤食毒草導致馬匹中毒而死的事。而今,這裡蓋起了一間間木屋,成為康巴人採集蟲草的基地。小木屋用料很奢侈,寬大的樹皮,加上粗壯的原木,依山而建得很有層次,成了我們當晚的超級別墅。

杜隆塘挖蟲草人住的小木屋

日出時分的光線是魔幻的,一匹白馬在青色的霧氣中漸漸顯露出身影,一方石壁瞬息反射出瑰麗的色彩,一片山坡上的紅色樹梢被驟然擦亮。

一路伴隨著梅裡水直線下降,從海拔4250米下降到海拔2300米,兩千多米的垂直落差,從高山草甸、灌木、針葉林、闊葉林,到乾熱河谷的植被,冬秋春夏都濃縮在幾個小時裡體驗。在梅裡水上往復穿過二十多座木橋,直至到達公路邊梅裡水匯入的瀾滄江處的最後一座拱橋,我們的轉山算是最終完成了。

回首看看曾經的足跡

甚至讓我們自己都覺得有些驚訝

那些泥濘裡的孤單身影,山道上艱難跋涉的步伐

和不能平靜,無處安頓的心靈。

在山林與江河之間奔走

轉經之路,更是在自己內心的一次旅程

轉遍所有的路程,最終與久違的本性謀面!

作者簡介:

何亦紅

資深戶外旅行者、媒體人。

馬上走旅行文化工作室創始人,

戶外探險雜誌創始人。


本文選自《馬上走,自由是方向》,國內第一本馬背旅行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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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冬天

你準備好去哪裡玩了嗎?

《徒步中國》15條冬季線路合集

 陪你走過最美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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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比珠峰低的梅裡雪山為何至今沒有登頂,美麗的雪山背後有什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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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9年11月梅裡雪山—徒步雨崩攻略
    來梅裡雪山,看日照金山,只有特別虔誠和幸運的人才能夠看到,我跟他們一樣幸運。梅裡雪山群,分布在西藏和雲南邊界。來這裡看日照金山的人不會因為暑假的結束而減少,因為能看到日照金山的日子就在秋季,大量的攝影愛好者/轉山人士/戶外愛好者都會選擇這個季節來到德欽,住在飛來寺等待日照金山的出現!
  • 轉山:只為今生,更為來世丨大話西藏
    以上的節目中我們提到了馬年轉山,特指的是藏傳佛教四大神山之一的岡仁波齊,因為它的生肖年是馬年,但接下來讓藏族攝影師丹瑪·扎爾巴帶大家看看同為四大神山之一,生肖年是羊年的梅裡雪山。梅裡雪山是雲南省最高的山峰,位於德欽縣東北方10公裡處。
  • 梅裡雪山北坡秘境徒步—走向神山
    人類從未登頂,將來也不可能登頂(已被法令禁止),它就是梅裡雪山。梅裡雪山,是位於西藏察隅縣東部與雲南迪慶藏族自治州德欽縣境雲嶺鄉西部的一座南北走向的龐大的雪山群,全長有150公裡。它在藏區稱卡瓦格博雪山,「梅裡」一詞為德欽藏語,意思是藥山,因盛產各種名貴藥材而得名,同時它也是雍仲苯教聖地,和西藏的岡仁波齊、青海的阿尼瑪卿山、青海的尕朵覺沃並稱為藏傳佛教四大神山。
  • 梅裡雪山12天清出垃圾150噸
    2015年是藏曆木羊年,位於雲南省迪慶藏族自治州德欽縣的卡瓦格博(梅裡雪山的主峰)也迎來了自己的本命年即轉山大年。來自西藏、四川、青海和雲南各藏區的朝聖者絡繹不絕地來到此地轉山,也由此產生了大量的生活垃圾,影響了當地藏族村民的正常生活,並對當地自然環境造成破壞。為此,迪慶州梅裡雪山景區管理局於10月15日開始,組織了為期12天的清潔卡瓦格博外轉經道活動。
  • 留在雲南20年,尋找17位隊友的遺骨|梅裡雪山山難30周年
    在梅裡雪山山難三十周年之際,小林尚禮撰寫的《梅裡雪山:尋找十七位友人》中文版問世。此書以平實而細膩的文字,記錄了令人心碎的恐怖山難,艱辛的搜尋,梅裡雪山的神秘風貌,山腳下人們的樸素生活,三次轉山之旅和當地生活的變化。其中特別收錄了山難遺物膠捲衝洗出的照片,這是山難遺物照片首次公開。下文經授權發布人類學家郭淨為此書作的序言以及書中章節「十月 月光下的卡瓦格博」。
  • 近年大熱的梅裡北坡徒步,你可知它不止一條坡均小環線?
    因上世紀解放軍測繪隊的一次標註失誤,它和南北兩側幾十座山峰組成的龐大雪山群一直被外界稱為梅裡雪山,而當地人則稱之為「太子雪山」。航拍視角下的卡瓦格博,自有統領四方之威,@攝影校尉論及中國的高山皇族,山友們絕不會漏掉海拔並不出眾的卡瓦格博。這不僅是因為它有「中國最美雪山」的美譽,更因它被立法永遠禁止攀登背後的悲愴:1991年梅裡山難。
  • 十二座藏域神山轉山路線終極攻略,戶外人的畢生嚮往!
    王郢、扎西尼瑪、許文昆>撰文 三戶視覺、劉才雲、紅駿、李映懷、謝罡>攝影 謝罡>題圖攝影梅裡雪山處於雲南與西藏相交的德欽。在藏文經卷中,梅裡雪山的13座高峰,均被奉為修行於太子宮殿的神仙,特別是主峰卡瓦格博,更被尊奉為藏地八大神山之首。
  • 岡仁波齊轉山路,藏民的朝聖之路,一切顯得那麼虔誠!
    岡仁波齊轉山路,藏民的朝聖之路,一切顯得那麼虔誠!記得去年這個季節岡仁波齊的卓瑪拉山上冰雪覆蓋氣溫很低,下山後頂著峽谷的大風行走十幾公裡,對意志,毅力,體能是極大的考驗。當然轉山的人不多,也就少有騎馬騎牛那些場景,倒是看到很多年輕的藏族父母,背著11個月大的孩子翻山越嶺,另一對在雪坡上牽著一男一女兩個學齡前兒童轉山,真是既平常又震撼。篤信佛教的藏族人堅信,朝聖能盡滌前世今生的罪孽,增添無窮的功德,並最終脫出輪迴,榮登極樂。而轉山,則是來自不同地方朝聖者最常採用的方式。
  • 【海納百川戶外】2021年徒步朝聖 雲南梅裡雪山雨崩徒步大會(春季版)
    800年歷史的朝聖之路
  • 穿50元的登山鞋一口氣重裝兩條線,亞丁大轉加梅裡北坡反穿
    原文地址:香格裡拉的輪迴,從亞丁的孤寂走向梅裡的倔強七月初冒著疫情從郭喀拉北南線連滾帶爬回廈門後,就被人盯上了 薇薇說:雷哥下半年也帶我走條線吧!就此幾經周折選擇了這兩年超熱門路線「梅裡北坡」又因為個人出行一般請半個月假,單單一個梅裡北坡不夠我折騰,故就近原則在他念他翁及亞丁大轉山之間選擇了念念不忘的亞丁大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