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中國》,戶外圈最受歡迎的公眾號~
來源:馬上走(horse-travel)
文、圖/何亦紅
梅裡雪山
主峰卡瓦格博峰海拔高達6740米
是雲南的第一高峰
卡瓦格博峰是藏傳佛教的朝覲聖地
每年的秋末冬初
成百上千藏民牽羊扶拐口念佛經繞山焚香朝拜(轉經)的場面
令人嘆為觀止
梅裡雪山屬羊,若逢藏曆羊年
轉經者更是增至百十倍
我跟隨馬幫12天全程走完外轉經250公裡的路線
而區別於傳統外轉經路線
我們從西藏察瓦龍鄉繼續深入到卡瓦格博的山腳下
成為極少數完整看到卡瓦格博峰背面的人之一
馬幫馱負食品和裝備,沿途風餐露宿
在山林與江河之間奔走
轉經之路,更是在自己內心的一次旅程
全程250公裡
徒步、騎行時間12天
翻越7座高差1500-2000米的大山
跨越金沙江、瀾滄江、怒江三條大江
途經雲南、西藏兩省
德欽、察隅、左貢三縣
繪圖:肖興華
梅裡雪山正面,太子十三峰全貌。 攝影/銀翹
通常人們在飛來寺觀景臺
看到的是卡瓦格博的正面
而這是卡瓦格博完整的背面
需要歷經艱辛
徒步數日才能到達
海拔1850米的羊咱是外轉經傳統的起點,羊咱橋橫跨在瀾滄江面,名為朝陽橋,1922年建成。這是一座古老的吊橋,騾馬和摩託車可在上面通行,可機動車就很困難了。江邊堆著巨大的水泥樁,旁邊要修建新的大橋,機動車將能暢行,但據說老的吊橋還是要保存。交通方式不斷在演化,在洛克的紀錄片裡看到的當年把騾馬四蹄朝天綁住,溜索過江的場面將再也不會重現了。
羊咱橋橫跨在瀾滄江面
過橋到達的第一個村莊名為支信塘,其意是種過水稻的壩子。這裡有個古老的寺院,在這裡我們要完成轉經的一個很重要的儀式——取鑰匙。寺廟外側臨近瀾滄江邊的地方,有一塊天然形成的瑪尼石,外轉的人出發之前都要到這裡摸一摸,用額頭輕觸,祈求神的佑護路途平安,儀式稱作「取鑰匙」,實則並無物化的鑰匙。我們將經幡掛在寺院周邊,到瑪尼石那裡取過「鑰匙」後,就正式踏上了外轉的道路。
我們隨嚮導阿欽布在江邊的瑪尼石旁「取鑰匙」
出發不久,嚮導阿欽布引我們在路邊的一塊石頭旁停下,看起來不起眼的石壁,有幾處凹陷,把手放進去,正好左手五指的位置,傳說這是五世噶瑪巴的手印。路邊一個不起眼的藏居,一個含著手指的小孩正扒著門框往外看,如果阿欽布沒告訴我們這是2007年認定轉世的活佛,我們並不會認為他有什麼特別。轉經路上沿途布滿了各種神跡,了解各種神諭的有緣人將一一與它們相逢。
山路上升五百米,山頂是永久村的「百崩白塔」,海拔2350米。此塔碑記是為「幫助各位朝聖者的心願,在扎巴活佛的支持下,在轉經路上修建此塔」。碑上還留有永久的各位村民捐款的數額。
這是我們踏上轉經路後第一次視野最開闊的據高點,泥黃色的江水深深切割峽谷,蜿蜒處環抱住一個小小的村莊,兩岸的山體上能看到細細的山間小道盤旋上升。
轉經路後第一次視野最開闊的據高點
之後翻越了一個不高的埡口,海拔3100m的通拉山口,這裡掛滿經幡,也是進香臺。到達當地營地之前是兩三個小時在山腰的橫切,可以看見對面山澗中的永之河和永之村,一個清朗的小村莊,一條閃亮的河流繞村而過。「永久」的意思是「、黃牛跑掉的地方」,而下面的永之村,是「黃牛滾到的地方」。厚厚的樹葉在腳下有著柔軟的質感,每一個山道的轉彎處都有令人驚詫的景色,被秋風染紅的細小葉片在膝邊聚集成簇,逆光中製造出夢幻的氣息。
每一個山道的轉彎處都有令人驚詫的景色
營地扎在曲夏,海拔2700米。初選的營地臨近一條大河邊,取水方便,這裡只有一個掛著篷布的牛棚,但大家由於覺得這裡視野不開闊,向上繼續徒步了十分鐘,到達一個開闊的小平臺紮營,但是距離水源就遠了些,需要向下徒步一段取水。在這裡山崖的一邊是永之開闊的山谷,可以欣賞落日餘暉,一邊是多吉拉山脈未名的群峰,可以等待日出的光芒。
清晨從山徑中走來一隊轉山的藏民,通往營地的小路口成了一個小型的舞臺,依次從綠樹叢組成的幕布中鑽出各色人等。有婦人帶著僅五個月大的孩子,也有七八十歲的老人,他們是凌晨三四點就從村裡出發的,到了我們的營地都停下來聊會兒天,要些熱水和酥油茶,再繼續上路,其中還有查裡桶村的村民。密實的山林覆蓋了山體,遠處山腰間露出一條小徑,背負沉重輜重的藏民依次通過遠去,消失在密林深處。
從營地曲夏可以看到半山繼續在轉山的人們
一路踏著山腰間鋪滿橡樹葉的小徑徒步,到達一個不高的小埡口,阿色加朗,海拔和營地差不多,還是2700m。一路下降,直到多吉拉雪山融化流下的支流邊,再開始上升。早晨遇到的徒步轉山的藏民在林間午餐,陽光由於和炊煙混雜在一起,有了更加硬朗的直射效果,千萬條光柱從林間漏下,如夢幻般。
徒步轉山的藏民在林間午餐
一路上遇到很多迎面逆向而來轉山的藏民,他們是苯教教徒,逆時針轉山。他們和藏傳佛教順時針轉山的藏民所共同之處,除了一貫樂觀的笑容外,還都持有一根長竹竿,細長筆直,頂端插著松枝,這根竹竿將和主人一起歷經千山萬水,最後帶回家中作為紀念。
逆時針方向轉山的苯教教徒
下午路過永西塘牧場,面積不大的林間牧場,小溪蜿蜒,是個休憩的好地方,圍坐在地上的三個女子起身和我們並行。濃密的發質,濃黑的肌膚,濃烈的酥油體味,她們來自遙遠的青海丁青縣,沉重的藏袍下擺被別在腰間,露出穿著粉花的棉毛褲,帶著野性躲閃的眼神,面無表情地匆匆奔襲。
下午四點就到達了多吉拉,這是翻越多吉拉埡口的最後一個營地,只得歇息於此。有用白色塑料布圍起來的帳篷,裡面還算避風擋雨,我們把睡袋鋪在裡面的木板上,三元錢住一晚。省去了搭帳篷,也比帳篷空間更加寬敞,算是奢侈了。這裡有水利發電,可以充電。更多轉山的藏民睡在旁邊的一個大山洞裡,洞口已經被炊煙燻得很黑,貼滿了紙鈔。
轉山的藏民很多都不需要帳篷
依山而居就可以了
早8:30從多克拉營地開始,直接向上在密林中拔升。出得密林豁然開朗,紅色植物在山間盆地中恣然生長,兩側山峰雲霧繚繞。直面多克拉埡口,有很多出來得比我們還早的藏民,已經在通往埡口的之字形山路上艱難跋涉。人與騾馬均已氣喘籲籲,幾步一停。上到埡口前,藏族嚮導把自己戴的帽子壓在一塊石頭下面,在之後的山口、路邊,我們經常能看到遺留的衣服、首飾、物品等,這些都是一種寄託,想帶給死去的親人去用。
翻越多克拉埡口途中
上得埡口,置身於龐大的經幡群中,山路的一邊是白色經幡,為紀念死去的人,一邊是彩色經幡,是為在世人的祈福。在2004年經幡陣曾經自燃過一次,即使這樣,目前的陣容也很讓人震撼。經幡叢中牛頭骨上的彎角直指藍天。
多克拉埡口是西藏和雲南的分界線,越過埡口就到了西藏的地界,這裡視野開闊,西藏一側的雪山在雲霧中露出半個山脊。我們一腳跨過了省界。之後的下降又窄又急又漫長,號稱有108個彎道。對苯教反轉山的人來說,這個大坡是個嚴峻的挑戰。冬日路面冰雪泥濘,曾有成群的牛馬從這裡翻下山下去。
多克拉埡口是西藏和雲南的分界線
七點半就拔營出發,經過兩小時林中的悠閒徒步,沒有太大的上升,到達海拔2800米的羅阿西拉埡口。埡口異味很大,一是因為有很多供奉的青稞面,另是因為堆積了很多舊衣物。遇到剛才的那隊藏民,是來自青海的,領頭的姑娘嗓音嘹亮,一路山歌下山。這裡我們第一次看到了卡瓦博格的背面,但是仍然雲遮霧罩,不過能看到傾瀉而下的冰川。我們站的位置與飛來寺正對面,中間隔著卡瓦博格。
羅阿西拉埡口供奉的青稞面
路兩旁有罕見的紅豆杉,但不經阿欽布指點,我們也很難辨認。其葉片細小,生長得很低矮。午餐在一條大河的河岸上,這裡很多人在炊事,河堤上香菸繚繞。我們也生火做了一鍋麵條,嚮導們帶的傢伙事很齊全,居然還有鼓風機。這條河是曲那通,曲那,是黑水的意思,通是河壩。今天的午餐比較早,十一點,但之後就沒有適合的水源了。
曲那通河邊用鼓風機做飯的孩子
漫長的上坡,但是一直在密林中,這個坡被稱為「南通坡」,意思是只能看見天的坡,很形象。狹窄的山路兩旁遍布掛滿樹鬍子的樹木,視野很局限,只能望到天空,偶爾回頭能從林間望到緬次姆露出半個臉。遠處的山峰烏雲遮頂,而我們這邊則在山谷中出現了兩道彩虹。到了埡口之後的下降,被大家稱為「變態坡」,不但漫長,而且布滿大小碎石,經過三個小時才下降到坡底的阿丙村。在山腰上俯瞰村莊,夕陽中一束光正打在山谷底部。
晚上住在阿丙村民家的屋頂,溫度很適宜,不用搭帳篷直接露營,我們燒了一壺普洱茶,仰面對著夜空的雲朵展開想像:放屁象、金魚、巨龍……月亮亮得晃眼。早晨我爬到對面掛滿經幡的小山上等待第一縷光線直射村莊。每戶的男主人都起來邊念經邊點火爬上屋頂,點燃一把松枝,整個村莊的屋頂都是一片霧氣瀰漫。阿丙村建在一個高高的臺地上,但是居於兩山挾制的谷底,太陽從對面的山坡上漸漸下移,直到九點半才照到村莊。最先亮的是右側的白塔,之後逐漸整個村莊。
男主人邊念經邊點火爬上屋頂
點燃一把松枝
從阿丙村到察瓦龍,這一段是塵土飛揚的公路,沒有必要徒步,馬幫趕著馬匹前往察瓦龍,我們則搭車而行。路程不長,但路窄難走,用了三個小時。路邊繪有綠度母和白度母的壁畫和經文。中午到達這條路上著名的塌方區,巨大的山體從側面傾斜而下。現在已經比幾年前的情況好得多,沿公路邊修建了類似大壩的水泥建築,對擋住滑下的碎石很有效果,同時也給行人多了些安全感。我們的車子快速通過。
車一直沿著怒江邊的狹窄土路前行,有時有胳膊肘急轉彎,有時會車時只能一車倒退讓路,我們的司機是一個19歲的小夥子,技術嫻熟。路兩旁有面積很大的仙人掌,很多上面結著紅色和黃色的果實,進入了熱帶乾熱河谷。
中午到達察瓦龍,這個在田壯壯的紀錄片《德拉姆》裡兩個騎手策馬馳過的小村鎮,已於幾年前大不同,察隅至察瓦龍的公路已經於今年開通,路兩旁多了不少商鋪,最漂亮的建築廣東援建的本地的小學校。
阿丙村
察瓦龍是一個交通樞紐地帶,分別通往雲南的丙中洛、西藏的察隅、昌都、左貢。輪轂濺滿泥漿的越野車隊,剛剛從墨脫穿越過來;正在將車打包的自行車隊,是從六庫騎行過來的,他們正準備翻越前方的堂堆拉埡口;而我們的行程方向與所有人不同,將從這裡徒步直插到雜西村,最近距離靠近梅裡雪山背面的冰川。
嚮導住在距離鄉上五公裡的則朗村,24歲的索朗曲旦是鄉上的郵遞員,常年往返於察隅與各個村莊之間。察隅至察瓦龍剛剛通車不久,之前去察隅取一次郵件往返要14天,現在摩託車一天就能到。各個村的信件都是要徒步翻山送到,送信的季節性很強,每年一月和五月山上雪很大,有時甚至會沒及胸口,「最難的一次,我差點死掉。」他操著不太流利的漢語和我們說道,隨後把綠色的郵包綁到騾子背上。
在山間低矮的灌木叢中迂迴尋路,緩慢地拔高海拔,上升幾十米就能俯視察瓦龍所在的河谷。「察瓦龍」的意思是「乾熱的河谷」,海拔只有1930m,是外傳經路上最燥熱的一段,這裡即使冬天溫度也很適宜。兩山挾制下的怒江在谷底臺地急速奔流,輕薄的雲霧漂浮在一側的山間,不遠處龍普村籠罩在雲霧中。
跟隨鄉上的郵遞員前往雜西村
隊中間光膀子的那個是索朗曲旦
經過四個小時艱苦爬升,至海拔3620m的那久埡口。卡瓦博格背面豁然展現於眼前。整個背部形成一個巨大而展開的扇形,山峰和冰川在陽光下閃爍,扇面呈現很有質感的皺褶。雪山不是一成不變的冰封的凝聚物,它總是處在變化中,時而披上面紗時而揭開面紗。
卡瓦格博背面
那久埡口是個很寬敞的草甸,經幡在風中寂寞地飛舞,馬匹被放開在地上撒歡打滾。草甸中央的一棵神樹,被當地人認為是卡瓦格博拴馬處,每年農曆三月十五日,周圍村莊的藏民都牽馬前來朝拜。當日他們將著盛裝,騎馬翻山到這裡,圍繞神樹轉三圈。近看樹皮被揭走不少,藏民有說法是家裡如果小孩有病,就將神樹的樹皮放在火塘上燒。神樹已經乾枯,想必與樹皮幾乎被取光有關,而當地人更相信一定是做了讓神山不高興的事情所導致,比如打了山上不該打的獵物,觸怒了神靈。
那久埡口
馬隊從那久埡口下來之後就在密林中穿行,透過樹叢仍能一路看到卡瓦格博背面的山尖,卡瓦格博的正面,其頂部是很尖聳的,而背面則線條舒緩許多,如同一個巨大的圓筒冰激凌。
山間密布大杜鵑樹、梨樹,想必待到五六月份一定是山花爛漫。山柏樹、紅松穿插其中,撐出一條漫長陰翳的小徑。山路泥濘,混合著未融的殘雪,不時有凸起的尖石,溼滑不堪。從過了第二個平壩崩功,忽遇一普通的石塊橫亙路上,人馬須抬腿跨而前行,周邊掛滿五色經幡,此處為傳說中梅裡雪山的大門,旁邊還有一個二十公分的凹陷,是卡瓦博格的馬蹄印記。
從這裡開始才真正進入梅裡雪山的範圍。
前往雜西村的路有些艱險
雜西村僅有四戶人家,與德欽飛來寺分別處在卡瓦格博的東西兩面。飛來寺觀景臺上人潮湧動,而在扎西村,可以靜靜獨享卡瓦格博的美景。經過十幾個個小時的徒步,我們到達的時候已是傍晚,雪峰被夕陽染紅,側面飄來的雲朵如同一襲飛逝的紅紗巾,半掩住了山脊。此時的卡瓦博格一反日間的威儀,顯出溫和的一面,柔美得令人心碎。
秋日的雜西村
村莊被三座雪山環繞:布窮松吉五說、扒巴念牽久卓、果日色歸那布,卡瓦博格也座落其中。整個村莊所在的平壩中都泛著溫暖的餘暉,中間是一座大型的經幡陣,有說法是圍繞其轉十三圈就等於外轉一圈。我在山坡上坐下,遙望著卡瓦博格,它是這麼近,卻是永遠隔著無法到達的距離,那是一條通向內心的路,漫長而遙遠。
卡瓦博格,它是這麼近,
卻是永遠隔著無法到達的距離
神山僅給了我們短暫的一瞥,次日雨雪紛飛,山頂整個湮沒在濃霧中,一條細長的帶狀雲浮於山腰,當地人稱其為「獻給卡瓦博格的哈達」。村長家的火塘邊,索朗曲旦的民歌一首接一首,歌詞多為歌頌卡瓦博格的,嗓音如雪山般清亮。他是遠近聞名的歌手,在冬季不送信的時候,他就去察隅的朗瑪廳唱歌。望著窗外的雨雪,他囑咐我們給拍的照片一定要在11月18日之前寄回到,即將大雪封山,那將是他今年最後一次去察隅郵政局取信件,否則就要待到次年的五月份了。
山頂整個湮沒在濃霧中
再次從察瓦龍出發,沿山谷左邊山壁上的土路向上,怒江沿岸層層的衝積扇都被開墾成了玉米地,這也是怒江流域的主要農作物。對面山谷上不停地能見到巨型的滑坡,從山頂傾瀉而下呈扇形,谷底頑強地挺立著小小的藏居。衝積扇的頭部是一座小村莊,很多人在這裡歇腳,即將沿著之字形盤山路翻越堂堆拉埡口。
巨型的滑坡
周邊的林中瀰漫著霧氣,如夢如幻,樹木巨大的鬚根暴露在地表,呈現各種猙獰的姿態。快到埡口的地段首次遇到了轉經路上的「大堵車」。往來的騾馬、人群在窄窄的山路上狹路相逢,混雜一處,需要相互等待良久才可通過。
堂堆拉埡口海拔3352米,翻過後沿著一段泥濘不堪的道路到達給音,高山牧場間的一座小村子,我們在此午餐。之後一段急劇的下降,無數個小盤旋,路面都是乾燥的碎石,供騾馬通行。坡頂的視野很好,遠山如黛,層層疊疊,如起伏的波浪。山崖邊的小路上,一隊隊人馬蝸行其間。
穿行的林中瀰漫著霧氣,如夢如幻
當怒江支流扎玉曲的大拐彎出現在眼前時候簡直粹不及防,被恢弘的場景所震撼。扎玉曲在此甩過一個大彎後,劈開峽谷向遠方奔流,看起來比德欽奔子欄國道邊的金沙江大拐彎有更強的空間縱深感。轉經路就在山腰橫切,左面是高聳的山壁,右面是陡峭的斜坡,直抵下方的滔滔江水。小路僅供一人通行,但坡度起伏不大,也是此行中惟一一段平緩的路面,雖有些險峻,我仍騎著小白馬暢快地奔跑了一段。白馬名為「英祝」,取義「最好的祝福」的意思,是阿欽布為了此次轉山專門剛剛買回的,雖然年齡有些偏大,但性情穩定,體力尚好。待它跟隨我們轉完一圈山,也算積累了功德。
怒江支流扎玉曲的大拐彎
走到峽谷的盡頭,通過一個新建的吊橋,就到了格布。格布村的房屋看上去很古老,沒有其他藏族村落那種油漆刷過的嶄新痕跡,牆面的機理都是經過若干年歲月形成的,木質的門窗雕花異常精美,很多門板上都有曲線優美的手繪工筆彩畫。
格布村打水的女孩
宅中的孩子見到外人很是興奮,人手一個苞米從原木的窗戶裡探出頭,拌著各種鬼臉,古舊的窗框成了他們的舞臺,同時也是我們取景的相框。
格布村快樂的孩子們
這一天的旅程很長,天不亮就出發。而我們遠眺即將攀升的山路,早已有點點的亮光在緩慢地移動,成點或者成線,這是一些午夜就出發,戴著頭燈趕夜路轉山的藏民。亮點閃爍在遙遠的高處,不知何時才能到達的高度。上升不久,在山腰回望格布,小小的村落依傍在大河的岸邊,背後有雪山為襯,確是一處隱秘的佳境。
還沒有攀升到最高的埡口,繞到山的背後就開始一段漫長的橫切。山路在這裡有明顯的分岔,向左的路前往西藏方向,很多從西藏過來轉山的藏民沿路返回,而我們則繼續沿著右邊的山路前往雲南方向。
紮營在玉曲河畔的俄扎拉,來得橋還保持著古樸的面貌,木板鋪就的吊橋跨河而過,我們在岸邊小賣部屋頂上枕著河水入睡。
來得橋
一路都在密林中緩緩上升,陡急的盤山路似乎沒有盡頭,直至到了梅求補功,半山的一小塊空地,這裡是樹林與高山灌木的過渡地帶,有水源,我們露天在整齊的牛糞壘砌的一個避風的大火塘裡午餐。海拔5295米的說拉贊歸面布山藏語意思是「柏樹山上兇暴的紅臉厲神」,此山基巖為紫色砂巖,故呈暗紫紅色,並且呈現出層層疊疊的節理,其南側的說拉埡口,是連結雲南德欽和西藏左貢、察隅的交通要道,是我們此行翻越的最後一個埡口。
埡口西藏一側風雪交加,能見度非常低,得仔細辨認腳下石板路的方向。而當鑽過山頂的經幡陣,到達雲南一側,則是另外一個天地,風雪驟停,天空忽然於混沌中裂開一道,群山如海,白雲綴空。
翻越說拉埡口
大片的高山杜鵑中間,點綴著叢叢漆樹。杜鵑還未開放,雨水洗過後綠得發亮,漆樹卻還保留著深秋的暗紅,夏與秋的色彩同時呈現,只能在雲南這溫暖溼潤的高海拔地區才得一見。這裡雖然海拔在四千米以上,但由於植被茂盛,含氧量很豐富,毫無高海拔地區空氣稀薄之感。
杜隆塘是一片高山牧場,也有的叫陀塘,以藏語的發音來翻譯的。「駝」者毒草,「塘」者草坪,合起來就是長滿毒草的山間草坪。據史料記載,在公元1720年時的蔣陳錫(清康熙年間的雲貴總督)在從這條山路越過說拉山口進入西藏時,確有軍馬誤食毒草導致馬匹中毒而死的事。而今,這裡蓋起了一間間木屋,成為康巴人採集蟲草的基地。小木屋用料很奢侈,寬大的樹皮,加上粗壯的原木,依山而建得很有層次,成了我們當晚的超級別墅。
杜隆塘挖蟲草人住的小木屋
日出時分的光線是魔幻的,一匹白馬在青色的霧氣中漸漸顯露出身影,一方石壁瞬息反射出瑰麗的色彩,一片山坡上的紅色樹梢被驟然擦亮。
一路伴隨著梅裡水直線下降,從海拔4250米下降到海拔2300米,兩千多米的垂直落差,從高山草甸、灌木、針葉林、闊葉林,到乾熱河谷的植被,冬秋春夏都濃縮在幾個小時裡體驗。在梅裡水上往復穿過二十多座木橋,直至到達公路邊梅裡水匯入的瀾滄江處的最後一座拱橋,我們的轉山算是最終完成了。
回首看看曾經的足跡
甚至讓我們自己都覺得有些驚訝
那些泥濘裡的孤單身影,山道上艱難跋涉的步伐
和不能平靜,無處安頓的心靈。
在山林與江河之間奔走
轉經之路,更是在自己內心的一次旅程
轉遍所有的路程,最終與久違的本性謀面!
作者簡介:
何亦紅
資深戶外旅行者、媒體人。
馬上走旅行文化工作室創始人,
戶外探險雜誌創始人。
本文選自《馬上走,自由是方向》,國內第一本馬背旅行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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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冬天
你準備好去哪裡玩了嗎?
《徒步中國》15條冬季線路合集
陪你走過最美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