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中國」,把一道江南名菜「醃篤鮮」狠狠地列進雲南老饕的必吃菜單,山農清晨披著薄霧挖筍和咕嘟冒泡的鹹肉燉筍畫面著實燙傷了老饕的味蕾。其實,何需捨近求遠——一碗土雞燉香筍入胃,從此,雞足山的金秋就是你的念想。
雞足山海拔從1780米到3240米,植被垂直分布著,各種山珍也於此繁生,冷菌、黃精、樹衣……還有生長在海拔2400米以上的香筍竹,清朝就是皇宮的貢品。仲夏,香筍紛紛破土而出,不過,到九十月間口感更佳。和「舌尖」裡矮胖敦實的春筍、冬筍不同,雞足山的香筍清秀得多,兩三指粗細,長到比巴掌長些就可挖出吃了。徐悲鴻當年遊雞足山,曾畫了一幅《公雞竹石圖》,想來他也吃了不少這山中至味。據說,那時雞足山從山麓到山腰的寺院周圍都長著大片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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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雞足山,極美。坐著纜車逆勢而上,緩緩進入雲深處。山中寺廟多依山臨巖而築,高低錯落在蒼松翠柏紅楓之中。若想看日出,最好頭天宿於山頂。清晨,天色還有些暗,天柱峰的樹影模糊著。山中空氣清冽,深深呼吸一口,整個人瞬間清爽利落。在睹光臺前憑欄俯身,漫無邊際的雲密密遮住凡塵世界。天邊露出一線晨光,飄在空中的浮雲染成緋紅。天色越來越亮,浮雲由紅而金,腳下的雲海則泛著玫瑰色朝向東方洶湧而去。紅日噴薄而出,眼前是滿目的金輝。風吹雲急,遠近山巒宛若海中島嶼,隱現於金濤中。紅日在上,雲海在下,身於其中,不知這刻是天上,還是人間。
看夠峰頂壯美的晨光,去金頂虔心祈福,在迦葉尊者守衣入定的華首門靜聽梵音。山下的農家生活就是登山勞頓後的驚喜。山腳下的寺前村白族聚居著,小河在旁流淌,三五十步就能見一棵枝繁葉茂的古樹。
沿著村中小路往前走,一棵兩人才能合圍的老樹樁上掛著四個黃色大字:古樹人家。開闊的小院裡幾棵上百年的核桃、板慄樹,樹冠如巨傘,夏日遮起好大一塊陰涼。地上還有刺蝟一樣的綠果子,有些已經炸開,露出紅棕色的小板慄,小心拿出,剝殼去皮,乳黃的果仁甘甜脆糯,這是百年老款古樹結出的果實才有的口感。院落四圍是密密的竹林,早上沒挖的香筍到下午已長到一臂多長,吃不得了。土雞們悠閒地在竹林踱步、刨土、找零食,渾然不知時日將盡。
「上桌了!」老闆娘大聲呼喚著院裡拍花拍樹拍娃娃的客人,一邊把菜盤盤端上——
涼拌青蛙皮,外省人聽見這名字估計要起雞皮疙瘩,但云南人知道,這不是真的青蛙皮膚,而是長在巖石或樹皮上的一種苔蘚,要在空氣品質極好的森林裡才有。拌好醬油、醋,澆上紅豔的油辣子,山野氣息被刺激得層次分明。
紅辣椒綠薄荷,從園子裡摘來洗洗就上桌,不為拍照,沾點鹽巴放進嘴,薄荷很美味,但辣椒卻不是所有人都Hold住。
農家老臘肉才上桌,所有人齊齊整整地咽了下口水,三層分明的五花,瘦肉玫紅,肥肉剔透,輕輕一咬油香四溢,因腊味飽滿,絲毫不覺肥膩。
一盤白玉鋪陳在盤子裡,這是切成薄片的生筍,旁邊一碟是刺身們永遠的伴侶——芥末醬油。其實,光吃才好,甜、嫩、脆,是時節的本味。
壓軸菜來了,香筍燉土雞,湯色泛著金黃的油光,滿滿一缽筍和雞塊。吃一口,土雞淳香,筍子清甜,而醃肉不露聲色地吊出湯底的鹹鮮滋味。
飯飽神虛,男人拿過老闆的水煙筒試著抽了幾口,女人們坐在板慄樹下喝壺野山茶,說說閒話。歇夠了,在灑滿月光的小村中散散步。誰家院裡的柿枝探出牆頭,紅彤彤的柿果小燈籠似地晃在飛簷串角處。晚風吹來桂子的香,生起絲絲疏爽的寒意,雞足山已是深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