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日本朝日電視臺25日報導,「鑽石公主」號郵輪當天上午結束全部消毒和檢疫工作,下午2點鐘左右離開已經停靠了51天的日本橫濱港。運營公司稱,該郵輪將於5月16日從神戶港出發,重啟旅遊航線。
新華社資料圖
報導稱,「鑽石公主」號的所有乘客和乘務人員下船後,消毒工作主要由橫濱市政府負責,相關工作早前已經結束。25日上午檢疫工作也全部結束。
另據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23日發布的相關研究報告顯示,新冠病毒在該郵輪的船艙中至少存活了17天,郵輪上環境封閉,來自各國的乘客密切接觸,船員會輪換執行不同航段的任務,這些因素都導致郵輪成為傳染病高發場所。郵輪上的疫情也會很快蔓延至郵輪外。
報告指出,在新冠肺炎疫情中,郵輪上的乘客和船員出現高感染率的一個重要原因是無症狀者也可能傳染。數據顯示,「鑽石公主」號上的乘客和船員中,46.5%的確診感染者在檢測時沒有任何症狀,17.9%的感染者始終沒有出現症狀。
截止目前,「鑽石公主」號乘客和乘務人員中已有712人確診新冠肺炎,其中已有10人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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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如一場夢!「鑽石公主」號乘客講述「心碎15天」:每一次門被敲都是未知
「病毒郵輪」「恐怖郵輪」「致命漂流」「漂浮監獄」……這些聽起來有些驚悚的詞彙都是在描述一艘船——「鑽石公主」號豪華郵輪。一個月前,搭載乘客及船員共3700餘人的「鑽石公主」號郵輪抵達日本橫濱,緊接著所有人被要求留在船上隔離檢疫。一開始確診10人,14天後增至621人,至3月1日包括船長在內的最後一批人下船,總確診人數達到705人。不斷攀升的數字使得這艘郵輪為全世界所矚目, 更是直接將日本推入疫情風暴旋渦。對於日本來說,「整船隔離」的應對之策使其飽受批評。對於流行病專家來說,這艘郵輪是在封閉場所進行疫情防控工作的重要觀察樣本。而對於船上的人來說,那十幾天則是一段揮之不去的噩夢。
「船上最初的笑聲與歡樂,如今看來恍如一場夢」
5個月前,當黃雅曦(香港人)在電腦前興奮地為一家人訂下春節期間「鑽石公主」號的船票時,她並沒有想到,這將成為她畢生難忘的一次旅程。那時的她暢想著郵輪上豪華的宴會廳、優美的藝術畫廊、露天的泳池和浴場,還有一望無際的大海與藍天。所以,她為一家七口預訂了三間沒有窗戶、沒有陽臺的房間,「因為我們一定會忙著參加各種活動,不會有太多時間待在房間裡」。
最初的日子的確快樂而忙碌。黃雅曦是一名攝影愛好者,她在陪伴家人的同時也用相機捕捉著船上的每一個片段。「船上的人來自50多個國家,我們彼此禮貌地問候,一起跳舞、打桌球,甚至一起玩麻將。那些笑聲與歡樂仿佛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刻。」黃雅曦回憶道,「現在回想起來,就好像一場夢一樣。」
放鬆的心情一直持續到2月1日。那天,她突然收到親朋好友狂轟濫炸般的短訊:一名乘坐過「鑽石公主」號的80歲香港男性被確診新冠肺炎。她趕緊放下手機,戴上口罩,衝進客戶服務部詢問,但工作人員似乎和她一樣不知所措。
緊張的陰雲逐漸厚重起來。兩天後,黃雅曦突然聽到一則廣播:郵輪將提前抵達橫濱,日本政府要求下船前進行一次全面檢查。當時,雖然空氣中已有了一些緊張,但休息室裡,大家還一起說說笑笑,當晚的行程表上甚至還有一場音樂劇要上演。「之前我們在衝繩已做過一次檢查,當時大家以為橫濱的這次也應該差不多。」黃雅曦對記者說。
晚上,登船的日本檢疫人員進入客艙逐個測體溫,並為部分風險較高的人群做咽拭子採集。黃雅曦記得,那是凌晨4時30分,全副武裝的工作人員敲開了她的門。在取完咽拭子後,她強行安慰自己不要緊張,「也許睡一覺,第二天一切都會好的」。但她萬萬沒想到,2月5日他們等來的不是可以下船的消息,而是在接下來的14天都不能離開自己的房間。「那一刻,我知道噩夢開始了。」
在茫茫大海上,交流信息、抱團取暖成為最本能的選擇
儘管黃雅曦和自己的父母、叔嬸住在緊挨著的3個房間,但在這漫長的14個日夜裡,他們大部分時間無法相見,只能通過網際網路交流。
「待在密閉狹小船艙裡的那段日子,我們已無法感知時間的流逝,唯一可以讓我們感受到時間的就是一日三餐被送來時。」黃雅曦告訴《環球時報》記者,後來,有船員告訴他們,房間裡的電視機有一個對著船頭情景的直播頻道,可以看到每天的日出日落。於是,黃雅曦打開電視,又用一塊布像窗簾一樣遮住它,假裝這就是窗子與陽光。
除了每天用防疫人員提供的體溫計測體溫,黃雅曦無時無刻不在和船上的其他乘客交流最新信息。在未知命運的茫茫大海上,抱團取暖成為他們最本能的選擇。「有一天,住在我甲板下一層的女孩突然驚慌地給我發了一條簡訊,告訴我說她體溫很高,她非常害怕,也很擔心她的父母。我只得對她承諾,我會照顧和安撫她的父母。不久後,這個女孩確診,和母親一起被帶下船送往醫院。」黃雅曦回憶說,「後來,我每天都會給她和她的父親發消息,鼓勵他們。因為我知道,此時有人告訴他們一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有多麼重要。」
然而,隨著周圍越來越多的人被確診,黃雅曦心中的恐懼越來越大,敲門聲甚至成為她最害怕的事情。「因為我不知道,門外到底是一名船員來送東西,還是一名全副武裝的檢疫人員前來,通知我們被感染的壞消息。所以,每一次門被敲響,或是從貓眼向走廊窺視時,都有一種強烈的未知與不安感呼嘯著向我襲來。」她對記者說,「我發現自己變得越來越多疑,有時一天恨不得檢測30多次體溫。而我丈夫比我還要焦慮,因為每次都是他去開門。」
在那段日子,「放風」是讓黃雅曦最感到開心的事之一,那也是一家人僅有的可以在甲板上相會的時刻。2月7日起,日本衛生部門批准船上乘客可以分批到甲板上活動一段時間。在海風中舒展身體,享受久違的陽光,並一起逗已經被隔離生活悶壞了的兒子開心,成為黃雅曦一家最快樂的一段時間。
「我們有時會和小朋友玩石頭剪刀布」,黃雅曦對記者回憶這段經歷時說,「放風時,甲板上的人不少,但一旦聽到有人咳嗽,我們就會立即走開。現在回想起這些,我感到有些內疚,因為咳嗽也許只是因為空氣乾燥而已。」
生活在焦慮、封閉中,就連一塊甜品也可以成為慰藉。有一天,送來的食物中竟有一條「扭扭糖」,黃雅曦驚喜地和丈夫分享了它,並在社交媒體上分享照片,寫道:「這是童年的記憶」。可樂、酸奶、煎蛋等平日裡毫不稀奇的食物,此刻卻讓她胃口十足。「船員們一直在盡最大可能照顧好我們」,她說,「後來,更多的食物與物資陸續運到。」
就這樣,在好壞情緒的不斷交替中,2月19日,黃雅曦終於等來下船通知。「我太興奮了,早早就打包好行李。記得那天我給服務臺打了無數次電話,一遍遍詢問到底何時才能離開。在取測試結果和下船許可時,我的身體都在顫抖,手掌因焦慮而不斷出汗。看到結果是陰性的那一刻,我和丈夫、兒子抱在一起,放聲大哭,那是一種解脫和安全的眼淚。」
「這場危機,讓我看到生命的脆弱,也看到人性的光輝」
然而,下船並不意味著結束。2月23日,黃雅曦和其他港人搭乘包機返回香港,並隨即被送到火炭駿洋邨的檢疫中心,接受為期14天的隔離與醫學觀察。隔離的房間和餐食都很簡單,沒有電視,網絡信號也不好,但在經歷了「鑽石公主」號上的生死考驗後,黃雅曦無比珍惜雙腳再次踏上陸地的感覺。「一點抱怨也沒有。」她說。
下船後分散到世界各地的郵輪上的乘客也在不斷向黃雅曦發來信息。「有人告訴我充滿希望的消息,有人傳回的訊息則不那麼樂觀。聽著這一切,尚未被發現感染的我們有時會有一種幸運的負罪感。」她感慨道。
有幸運,也有煩惱。出於對疫情傳播的恐懼,黃雅曦和家人成為被攻擊的對象。據黃雅曦講,許多人把他們看成病毒傳染源,他們回港、隔離的方式與地點在香港引發許多爭論。「我在日本拍攝的一張隔離大樓外景的照片,還有一頓壽司的照片,引發許多謾罵。但那其實是我在下車進入隔離區之前拍攝的,那頓飯也是我在隔離間吃的第一頓飯。」黃雅曦對記者說,「我很傷心,病毒會帶來這樣的政治化和標籤化。」
不過,黃雅曦選擇更多記住人性美好的片段。在船上,她遇到的最大一次危機是隔離第三天,她的母親突然感覺眼睛內的血管可能破裂了,血絲布滿眼球。那時,整艘郵輪上的醫務人員都在忙於隔離和新冠病毒的事,但他們仍在千頭萬緒中給予了像黃母那樣的老年人以及時治療,而黃雅曦在推特上發布的求助信息也得到全世界的關切與安慰。
這樣的溫情時刻還有許多。在這艘如同巴別塔般的大船上,許多老人語言不通,黃雅曦和一些年輕乘客主動把船上的每一則提示翻譯給他們。「我很感激有機會能在這種情況下幫助到他人,這也許就是人性吧,它能跨越50多個國家,像是黑夜裡的一點光。」黃雅曦表示,儘管外界對日本應對郵輪疫情的方式有很多批評,但作為親歷者之一,她仍理解並感謝日本衛生部門和船上的管理者所做的一切,因為這是一場「史詩般的危機」,「沒有任何一個決策會是完美的」。
「這場伴隨著苦澀與甜蜜的危機,既讓我看到生命有多麼脆弱,也讓我看到人類的偉大」,黃雅曦這樣形容這段經歷對她人生的改變,「直到今天,我和丈夫每天仍然忍不住要測很多次體溫,也經常做噩夢,半夜時不時突然驚醒。船長對我們廣播時那疲憊的聲音似乎還縈繞在我耳邊。幸運的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樣的噩夢已經越來越少。」
「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過好當下的每個日子,讓生活逐漸回歸正常,並慢慢淡忘船上那些不快樂的記憶。」黃雅曦對《環球時報》記者說,「每一天,我們都離回家又近了一步。我們依然在等待。」
來源:北晚新視覺網綜合 人民日報海外版 環球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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