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內容為虛構故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1
我感到眼前一片透明的白，自己的身子像一片羽毛飛起來，向西南方向慢慢飛去。
在我的意識還沒有失去之前，讓我回憶一下自己短短二十五歲的人生吧！
2
我叫陳家良，是A省的一個山裡娃。
自從我有了記憶，我就明白自己是一個瘸子，時常聽見爹娘深夜的嘆息聲。
那嘆息聲沉重而綿長，綴滿爹娘半生的不甘和怨艾，猶如錘子一般，錘醒我的殘夢。爹說，這娃以後可咋辦呢？娘說，娃以後找不著媳婦了。
然後，忽然有一天，爹娘把一個瘦瘦的大眼睛女孩帶到我面前，讓我喊她姐姐。
從此，我有了一個叫陳家玲的姐姐。
姐姐比我大四歲，卻好像是我的半個娘，她給我洗衣服，給我餵飯，給我擦屁股，擦眼淚，還要陪我玩。
自從有了姐姐，爹娘的臉上有了笑顏，而我漸漸對姐姐比對我爹娘還親。
我到了上學的年齡，爹娘把我送到了村裡的小學。姐姐的任務便是送我上學，接我放學。
那一天，姐姐摩挲著我散發著墨香的新課本，翻來復去的看，然後輕輕嘆息一聲，把課本放進了我的新書包裡。
但我不喜歡讀書，班裡的幾個壞小子總是欺負我，罵我是死瘸子，還學我一瘸一拐的走路。
有一天，我對姐姐說，不想去上學了。姐姐問為什麼，我委屈的哭了。
姐姐在路上堵住那幾個壞小子，和他們撕扯在一起。姐姐的力氣真大，把那幾個小壞蛋打跑了。
「良子，你要好好讀書，姐姐想讀都沒有那個福氣呢！」姐姐說。
我這才明白，姐姐也是喜歡讀書的。
於是，我對爹娘說，姐姐必須和我一起讀書，不然我就不去上學了。爹娘狐疑的眼神瞅著姐姐，姐姐滿臉通紅，趕緊搖搖頭。
我躺在地上哭鬧撒潑，說姐姐可以在學校保護我，非要姐姐和我一起去上學。
姐姐緊張的縮在一旁，像自己做了錯事。爹娘嘰嘰咕咕商量了一夜，天大亮時，同意了。
「良子，謝謝你。」姐姐紅著臉對我說。
我得意的笑了。從此，我和姐姐在一個教室上課。
姐姐是班裡年齡最大的，老師便讓姐姐當班長。因為有了姐姐，我在學校再也不受欺負。
讀初中時，家裡買了一輛自行車，讓姐姐每天用車馱著我，去鎮上上學。我靠著姐姐的脊背，長成了一個半大小子，而姐姐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姐姐讀書越來越好，每次大考都是前三名，而我對讀書沒有多大心思。
我是一個瘸子，即使我讀書再好，哪個大學肯收我呢？
再說，爹娘早已經為我謀劃好了。娘曾和我說過，等我初中畢業以後，就讓我去學裁縫，那是個不用腿的活計，呆在屋子裡，就可以掙口飯吃。
「姐姐讀書好，讓姐姐繼續讀吧！」我說。
「你都不讀了，她讀書幹什麼？讓她和你一起開裁縫店！」娘的臉拉下來。
初三第一學期，姐姐又考了第一名。當姐姐把獎狀拿回家時，娘的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考第一有啥用？能當飯吃？」娘一臉嫌棄。
姐姐拿著獎狀，訕訕的走開了。
3
寒假時，同學孫薇來找姐姐玩。孫薇不是自己來的，帶了她的哥哥孫銘一起來。孫銘已經讀醫學院了。
姐姐向孫銘打聽大學裡的事情，滿眼的羨慕。當孫銘說他們的大學招收殘疾學生時，姐姐的眼睛亮了。
「我弟弟可以考嗎？」
「當然可以考，不過，我們學校是全國唯一一所招收殘疾學生的大學，分數線很高的。」孫銘瞅了我一眼。
我低下了頭，雀躍的心瞬時晦暗了。我學習一般，高中都很難考上，別說考大學了。
「良子，你行的，你一定要讀高中，去考那所大學。」姐姐說。
整個寒假，姐姐都在幫我補課。爹娘聽說我這個有殘疾的孩子竟然可以考大學，還是醫學院，馬上有了精氣神。
娘悄悄的把各種零食端到我和姐姐面前，站在一旁，聽姐姐給我講課，還不時插一句，
「良子，好好跟你姐姐學習。」然後對姐姐一笑。
娘原來很少對姐姐笑的，她為了我在討好姐姐。
我學習累了，實在不想學了。
我狡黠的瞅著姐姐，說，「我知道你為何給我補課，非要我考高中，如果我考不上，娘也不會讓你讀高中，你其實是為了你自己，是不是？」
姐姐愣愣望著我，沒有說話，然後別過臉，哭了。
她哭的無聲無息，連抽泣聲都沒有，只是眼淚急雨一般落下來。
我第一次看見姐姐哭。在我十五歲的記憶裡，姐姐從來沒有在我面前哭，她總是對我笑的。我嚇壞了。
「姐姐，你別哭了，我是逗你玩的，我錯了。」我自己也哭起來。
姐姐哭了一陣，終於停下來，紅腫的眼睛瞪著我，突然揪著我的耳朵，「快點學習，不然，我把你耳朵揪下來。」
那是姐姐第一次對我動手。
中考時，我終於以高於分數線三分的成績考取了縣一中，而姐姐也以前十名的成績被高中錄取。
一家人很高興。這一次，娘沒有阻止姐姐讀高中。去一中報導的前一天晚上，娘去了姐姐的房間，說要和姐姐睡。
翌日，姐姐的臉色有點蒼白，走路有點搖晃。以後，姐姐才告訴我，那一夜發生的事情。
娘告訴姐姐，她當初把姐姐從福利院領回家，不是把她當女兒，而是打算當兒媳婦的，姐姐想上高中可以，必須發毒誓，以後不能變心。
然後娘把姐姐帶到暗黑的院子裡，對著星星閃爍的天空，敬香燒紙磕頭，嘴裡念念叨叨，娘讓姐姐也跪下磕頭，對著一堆暗紅的灰燼發了誓。
「如果你以後變心，不願做我家的兒媳婦，你就會遭報應的。」娘對姐姐說。
高中畢業以後，我如願考上了孫銘的那所醫學院。姐姐為了照顧我，也報考了那個大學。
大學通知書來了，爹娘才告訴我真相，然後讓我和姐姐同室居住。
娘說，「良子，你現在知道了，她是你媳婦兒，咱把她養大了，還供她讀書，考上了大學，這麼好的媳婦，咱可不能讓她飛了，咱生米做成熟飯，煮熟的鴨子就飛不了了。」
「娘，她是我姐，我一直把她當姐姐的。」我滿臉通紅。
娘有些生氣，「她可不是你的親姐姐，她是你媳婦，你以後上哪裡去找這麼好的媳婦，你兩個不在一起，你姐姐就別想去上大學，我養她這麼多年，不能給別人家養一個媳婦。」
娘還真有心，把姐姐原來的房子捯飭了一番，牆壁刷白了，換了新床新被子新床單。然後，在一天晚上，硬是把我推進了這間新房。
那一晚，姐姐勾著頭坐在床上，額前的頭髮遮住她的半邊臉，一言不發。
我偷偷瞅一眼姐姐，心裡忽然一陣疼痛。姐姐她是默認了嗎？默認了我這個有殘疾的弟弟，是她未來的老公？
我走過去，對她眨眨眼睛，「騙騙咱娘，不然，她怎麼會給你拿學費？」
姐姐抬頭看了我一眼，有些驚喜，然後點點頭。
我扯過一床被子，鋪在地下。
「你腿不好，我睡地下。」
姐姐奪過我的被子，我又從她手裡奪過來。姐姐忽然把我拉到床上，說一人睡一半。
第二天，娘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然後碰碰我，說圓房了嗎？我裝著害羞的樣子，未置可否的哼了一聲，趕緊走開了。
讀大學以後，我和姐姐很少回家。但只要回家，娘就讓我們一起住在那間新房裡。在爹娘的心裡，我們已經是夫妻了。但只有我們兩個明白怎麼回事。
4
大學畢業以後，姐姐進了市醫院，而我卻找不到工作，沒有醫院願意要一個殘疾人。
我只好在村裡開了私人診所。有時，姐姐回來了，也會幫我坐診，我的小門診生意還算不錯，掙口飯吃是沒問題的。
爹娘很高興。畢竟開診所比開裁縫點體面多了。爹娘開始催著讓我和姐姐去登記結婚。這一回，娘可是來真的了。
那一天，娘給姐姐打電話，讓她回家，明天去和我登記。下午，姐姐真的出現我的診所裡。
我望著這個美麗的女醫生，有點恍惚，「你，你真的打算和我去登記？」
姐姐點點頭。
「我不同意。」
「為什麼？」
「我就是不同意，你是我姐姐，我一直把你當我的姐姐。」我大聲說。
其實，我知道有一個人喜歡姐姐，他就是孫銘。
在醫學院讀書時，孫銘時常和我們在一起玩。傻子都能明白，他在追姐姐。但姐姐一直對他保持距離，我明白，那可能是因為我的原因。
我想，姐姐心裡也一定喜歡孫銘。因為姐姐和孫銘說話時，姐姐的眼睛總是抑制不住的閃閃發亮。眼睛是騙不了人的。
孫銘和姐姐才是一對啊！而我這樣殘疾的身體，怎能配的上那麼美好的姐姐！雖然，我心中那麼依戀姐姐，願意和姐姐一輩子在一起，但我寧願她得到更完美的婚姻。
姐姐這時忽然變成了一個小女孩，低下頭，訥訥，「不，我發過誓的，我要嫁給你的。」
「你一個學醫的，也相信這個？」我一臉嘲諷。
「我，我不能違背自己的誓言，我，我願意嫁給你，照顧你一輩子。」
「你沒有違背你的誓言，是我不想和你結婚。」
我笑著向門外推她，「你回去吧，快回去找孫銘吧。」
姐姐的臉忽然紅了，「我找他幹什麼，他和我有什麼關係？」
孫銘現在在市衛生局上班，還沒有女朋友，我知道他在等著姐姐。
這時，姐姐的手機響了，說科裡有急事，讓她趕快回去。
我用手推著姐姐，「你快回去吧，別耽誤工作，登記的事以後再說。」
「那怎麼向娘交代？」
「有我呢，放心吧！」
回到家，娘問姐姐去哪裡了。我說，回醫院了。娘一聽，臉色就變了，馬上要打電話。
「是我讓她回去的，我不同意和她去登記結婚。」
我告訴娘，其實這些年，我和姐姐並沒有把生米做成熟飯，我們一直在騙她。
娘一聽，就火了，「是不是你姐姐的主意？她年齡大，鬼心眼多，一定是她的主意。」
「不是我姐姐，是我的主意。」
娘狠狠扇了我一巴掌，「她給你吃了迷魂藥了，你這麼替她說話？她不嫁給你，你咋辦？你到哪裡去找個媳婦？我把她養大，供她讀大學，現在成了體面的大醫生，就這麼飛了？」
「怎麼會飛了呢？她還是你的閨女。」
「誰稀罕閨女？閨女遲早是人家的人，替人家生兒育女，我當年把她領回家，就是為了給你當媳婦。」
「反正我不同意和姐姐結婚。」
母親哼了一聲，眼裡忽然閃起有些嚇人的目光，「她發過誓的，對著天地發過誓的，她不做我家媳婦，天打雷劈，這輩子會遭報應的。」
我心裡一顫，娘讓姐姐發了毒誓的，難道那毒誓真會應驗到姐姐身上？
我恨娘，讓姐姐發了毒誓，可我又恨不起來，我只有恨自己天生是個瘸子，拖累了爹娘，現在還禍害親愛的姐姐！
我是那個不該來到世間的人。只有我死了，才不會拖累一家人。我死了，爹娘也就死心了，就再不會逼姐姐了。
姐姐那麼孝順，一定會照顧好爹娘。我還有什麼可以惦記的呢？雖然活了僅僅二十五歲，但我得到了世間太多的愛，爹娘捧著，姐姐寵著，我知足了。
於是，在一個月光明亮的晚上，我吞下了安眠藥。
5
我睜開眼睛，我以為會見到閻王和小鬼，卻是雙眼哭的紅腫的爹娘和姐姐。
娘見我醒了，哭聲馬上變成了罵聲，「沒良心的東西，你死好了，怎麼又活過來了？」
姐姐趕緊把娘拽走了。
以後，我才明白我是如何被救的。
不知道是不是母子感應，我吃安眠藥的那晚，我娘夜裡竟然在床上翻來覆去，她睡不著覺，就起身到我的屋裡，想把我拽起來，罵我，才發現我吃了安眠藥。
死了一次，沒死成，我卻不敢再死了。娘暫時不再提讓我和姐姐登記結婚的事情，也不敢再對我說狠話。但她把一腔怨氣都發在姐姐身上，認為這一切都是姐姐的錯。
姐姐再回家時，娘要麼對姐姐冷嘲熱諷，要麼不理姐姐。姐姐從來不還嘴，放下買的東西就走。我看著心裡也很難受。
我明白，姐姐是娘心中的一個梗，一根刺。只有我找到媳婦，娘才能放過姐姐。但我怎麼才能找到媳婦，我是個瘸子，沒有女孩願意嫁給我！
大半年時間過去了。我終於想出了一個好辦法。
我給姐姐打電話，向她要三萬塊錢，說我的診所太小，要再蓋一間房，增加些床位。
一個月後，姐姐把錢打到了我的卡上。我暗暗發誓，我以後一定要把錢還給姐姐。
我開始在網上租女友。有錢好辦事，幾個月後，我就談妥了一位，假扮我的女朋友，租賃期一年，我付給她三萬元。
我預付了一些錢，挑了一個好日子，把我的假女友李眉帶回了家。為了把騙局做圓，我和李眉統一了口徑。
娘先是驚訝，很快笑的忘乎所以，盯著李眉看個沒完，問李眉家裡的一些情況。
我和李眉早已約定好，兩人在網上認識，李眉從小跟著姑姑長大，家裡除了姑姑，沒有別的親人了。
李眉很會演戲，把我娘騙的喜眉樂眼，沒露出一點破綻。李眉在我家住下來。
為了讓娘深信李眉是我家鐵板釘釘的媳婦，我和李眉同室居住，住的就是我和姐姐的那間新房。李眉睡床上，我睡地下，我對李眉秋毫不犯。
但我對娘吹噓，李眉是我煮熟的鴨子，跑不了了。李眉為了錢，和我配合的很好，處處像個準兒媳的模樣。
我給姐姐打電話，說我已經有了對象，是網上認識的。幾天以後，姐姐回來了。我把李眉介紹給姐姐。姐姐塞給她一個紅包。
趁著沒人的時候，姐姐看著我，一臉憂鬱，「良子，你是不是為了我？」
「姐，男大當婚，我是為了自己，我有了對象你該高興啊！」
「找對象可是一輩子的大事，你不能草率。」
我故意不理姐姐的茬，逗她，「弟弟都有了對象，你也該考慮自己的事了，都成老姑娘了。」
姐姐又問我門珍擴建的事情，我支支吾吾說，「忙著談對象呢，以後再說。」
姐姐很快就回去了，因為娘對她一直冷著臉，不和她說一句話。
轉眼李眉在我家住了幾個月。李眉很喜歡「假女友」這個工作，也很敬業，她和我娘處的特別投緣。
我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一天，就對娘說，「我也找著媳婦了，我姐是不是也該找對象了，她比我歲數大，已經三十歲了。」
娘的臉馬上黑下來，睃我一眼，「急什麼，你還沒有登記呢，你登記了，辦了婚禮再說。」
娘催我抓緊去登記。
6
那一天，娘把我打扮的溜光水滑，把我和李眉送出了門。我和李眉在縣城逛了一天，傍晚回來的時候，我把在網上辦的兩個假結婚證遞到爹娘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