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奧斯曼人的領土內,並沒有出現基督徒的大規模伊斯蘭化,更談不上強迫他們皈依伊斯蘭教。不過,出於個人原因和利益驅使,有一些基督徒主動皈依了伊斯蘭教。由於君士坦丁堡的中央權力在逐漸衰竭,一些基督徒感到自己已經被統治者所遺忘。因此,出於現實的考量,他們寧願選擇在奧斯曼人的統治下過上較為有序而安全的生活;而皈依伊斯蘭教可以讓他們獲得更多的機遇,並且免於承擔沉重的賦稅。
在精神層面上,隨著東正教會權威的衰落,這些生活在亞洲的希臘人開始受到新的信仰的感召。而從社會層面上看,無論是在背景還是在生活習慣上,他們與他們的奧斯曼鄰居也並沒有什麼顯著的差別。不論是否皈依了伊斯蘭教,他們都很容易適應奧斯曼式的生活。土耳其人和希臘人之間的通婚變得越來越常見,從而催生出一個日益壯大的血統混雜的群體。
有一個事實變得越發明顯——奧斯曼土耳其人不再僅僅是一群遊牧民,而是定居者、創造者和建設者。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在小亞細亞西北角山巒起伏的領地內部,衍生出一種特有的、源於當地各民族文化的邊地文明。他們的文明混雜了亞洲與歐洲、穆斯林與基督徒、土耳其人與土庫曼人、遊牧民族與定居民族的種種特徵,注重實用,而不像東方那些由土耳其人建立的其他封建國家那樣信守更為正統的文化和社會約束。
有了這樣的社會雛形,奧斯曼土耳其人最終將承擔起繼承和改造拜佔庭文明的使命,正如當年的塞爾柱土耳其人的帝國填補了阿拉伯帝國衰亡後留下的空白,甚或是更早的拜佔庭文明繼承了羅馬那樣。 奧斯曼本人並不急於為了開疆拓土而與他的鄰居兵戎相見。他觀察,等待,與鄰國共存,同時又向它們學習,最終緩慢而又志在必得地一點點蠶食拜佔庭帝國的領土。在拜佔庭帝國殘存的亞洲領土上,有三座防禦森嚴的城市:位於南方的是布爾薩(Bursa),這座坐落在奧林匹斯山(Mount Olympus)[5]山坡上的城市控制著富庶的比提尼亞平原(Bithynian plain);在中部的是這一地區實際上的首府尼西亞(Nicaea),坐落在一個湖泊的東岸;位於北方的是尼科米底亞港(Nicomedia),從那裡延伸出的狹長海灣控制著通往君士坦丁堡的海路,這座城市還扼守著通往黑海的陸路。
從奧斯曼的都城到這三座城市,都僅有一天的路程。然而,奧斯曼卻沒有攻擊過它們中的任何一個。從埃爾圖魯爾統治埃斯基謝希爾的時代算起,時間已經過去了60年,但在這60年中只在鄉間發生過零星的戰爭,奧斯曼人的領土也僅僅向前推進了60英裡(約96千米)——從「老城」埃斯基謝希爾到「新城」耶尼謝希爾(Yenishehir)。奧斯曼人的擴張阻斷了尼西亞和布爾薩之間的交通。
但是,奧斯曼仍然在等待時機。他很清楚自己的弱點,也知道在這樣一個對君士坦丁堡而言至關重要的地區,其城市的防禦會有多麼的堅固。與此同時,他的力量一直在增強。因為他的聲望,他手下的軍隊數量已經從埃爾圖魯爾時期的400人發展到了4 000人。還有一些尋找生計的戰士穿過邊界,從鄰國投奔而來;就連拜佔庭帝國的許多希臘人邊防軍士兵,也由於不受重視、被罰沒財產或遭受來自君士坦丁堡的其他壓迫而改換門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