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是1945年太平洋戰場上「鋼鋸嶺之戰」的描繪。在這一個小時裡,導演用大量的筆墨來還原戰場,其中「火燒日本兵」,「殘肢橫飛」,「腦漿四濺」的畫面一個接著一個。同樣是戰爭片,不過我們的劇裡,戰爭殘酷的一面往往被「大無畏精神」、「領導理念」和「自我犧牲」的強大光環所掩蓋。以至於長期以來,我們的民族並不擅長全面而深入的反思戰爭,而是在片面的愛國主義頭銜下以為打敗東洋鬼子,以瀉仇怨才是戰爭的最高正義。
而在《血戰鋼鋸嶺》當中,電影主旨表達的側重點顯然是不同的。湯姆森衝鋒鎗一掃過去,對方的身上就是一個血窟窿,連打幾槍人都快變成肉醬;炮彈聲一響,就有血肉殘渣飛濺而來,被轟炸的士兵雙腿炸斷,殘肢血肉模糊不可辨;頭部中槍會使腦漿飛濺,濺到旁邊人的臉上……
第一次看這部影片的時候,我讓溫和的抗日劇慣壞了的眼睛曾幾次忍受不住閉上了,沒有勇氣去直面戰爭的血腥,當第一天的進攻結束後,我仿佛也跟著衝鋒陷陣的將士們一起鬆了一口氣,再也,再也不想重新經歷一次這樣的畫面了。但是最後我還是選擇了二刷甚至三刷這部影片,陪我來看電影的同學在影片結束散場的時候對我說:「你是怎麼鼓起勇氣再來看一遍的?!」
其實我的想法很簡單,只是想在冷靜了之後,去重新挖掘一次,如果最後信仰可以帶來重生可能,那所經歷的殘暴與血腥又算得了什麼呢?是德斯蒙德使我有了第二次直面鮮血的勇氣。就是在如上所述的戰場上,第二天的清晨美軍遭到了日軍的突襲,全連傷亡慘重,緊急撤退,而最後從鋼鋸嶺下來的只有30幾人,其餘的人都受了傷,還留在嶺上,沒來得及撤退。
在這場突襲中,德斯蒙德最好的戰友犧牲了,那位戰友身上多處中槍,奄奄一息之際對德斯蒙德說:「Desmond , I’m scared.」,他那雙充滿對死亡恐懼的眼睛使我難以忘懷。
德斯蒙德失去了摯友,他背對著硝煙,前方就是下嶺的繩索,然後他絕望而無助的發問:「Lord , what do you want me ? I can’t hear you……」
而此時身後黑煙滾滾的戰場傳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Medic ! help ! Medic !」也許這就是上帝的聲音吧,德斯蒙德立刻轉身走進了硝煙裡,展開了漫長的黑夜裡隻身無援、毫不間斷的救援。他在日軍的掃蕩下一個接一個地救下他的戰友,用繩索把他們送下鋼鋸嶺,後來,他筋疲力竭,雙手被繩索磨破,血肉模糊,癱軟在地,卻在一句又一句的「Lord , please , let me help one more.」中重新爬起來奔向戰場。
就這樣一夜未停,營救戰友75名,還不乏幾位日本傷員,這也許是所謂的「愛無國界」吧。這一夜,德斯蒙德的信仰徵服了所有人,就像他的隊長所說的那樣:「他們並不知道你信仰的是什麼,卻知道你對信仰有多堅定。你是他們的傳奇,他們都想和你一樣。」於是,二登鋼鋸嶺,出現了極為壯觀、感人卻又略帶諷刺的一幕:鋼鋸嶺下,全連士兵整裝待發,指揮官在通訊器中喊道:
「你們在搞什麼鬼,你們20分鐘以前就應該上去了!」
「長官,我們在等待。」
「等什麼?」
「等待二等兵多斯為我們完成禱告。」
的確,二等兵多斯的禱告讓士兵們有勇氣再一次登上鋼鋸嶺與日軍廝殺,這和我有勇氣再一次走進電影院有點類似。結果是,美軍一路披荊斬棘,日軍投降,切腹自盡,以效天皇。影片最後日本兵自殺式的「詐降」手段和將軍切腹的畫面總是讓我聯想到了一些東西。
有美國大兵說過:「日本人是野獸,他們不怕死,他們想死。」或許這就是日本最終戰敗的原因之一吧。日軍對天皇的效忠其實也是一種集體信仰,只不過相比起以德斯蒙德為代表的「救人」的信仰來說,他們更崇尚為某種高於自身的權威進行殺戮與犧牲,而不是珍惜個體寶貴的生命和「活著」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