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四十六年(1781)十二月,經過紀昀和眾多纂修官將近十年的辛勤工作和不懈努力,第一部《四庫全書》終於告成,貯藏京城宮中文淵閣。全書抄成3600餘冊,裝成6144函,真可謂「水四瀛而山五嶽,侔此壯觀;前千古而後萬年,尤斯巨帙」。乾隆四十九年(1784),繼第一部之後抄繕的第二、三、四部《四庫全書》相繼告成,先後送藏盛京(今瀋陽)故宮文溯閣、京郊圓明園文源閣、熱河(今承德)避暑山莊文津閣。其後,專為江浙士子閱覽提供方便而下令續抄的三部《四庫全書》亦於乾隆五十二年(1787)同時告成,送藏江蘇揚州文匯閣、鎮江文宗閣和浙江杭州文瀾閣。七閣《四庫全書》因有內廷四閣與江浙三閣、北四閣與南三閣之稱。由於《四庫全書》全系抄錄而成,雖然在辦理過程中反覆校對,嚴格核查,層層把關,但終因全書卷帙浩瀚,參與人員眾多,工作程序繁雜,仍不免有疏漏訛誤之處。因此,各部《四庫全書》在纂修、繕寫完畢,甚至貯閣之後,還先後進行過兩次大規模的復校工作。
乾隆五十二年(1787)五月,乾隆帝駐蹕避暑山莊,翻閱文津閣《四庫全書》,發現「其中訛謬甚多」,並由此而想到「文淵、文源二閣所貯《四庫全書》,其訛舛處所,亦皆不一而足」,遂下令復校內廷四閣全書,並明確規定:「除校出一二錯字,即隨時挖改,毋庸零星進呈,如有語句違礙,錯亂簡編,及誤寫廟諱,並繕寫荒謬、錯亂過多,應行換五頁以上者,再隨報進呈。」於是,內廷四閣全書的復校工作先後開始。根據乾隆帝的旨意,文淵閣、文源閣全書由「科甲出身之尚書、侍郎、京堂,以及翰詹科道部屬等官分司校閱」,其中,「文淵閣書籍著在文華殿、內閣等處閱看,文源閣書籍著在圓明園朝房閱看。內中天文、推算等書交欽天監堂司各官專看,樂律等書交樂部專看,醫藥等書交太醫院官員專看」,所有人員安排、任務分派、書籍收發、冊檔登記,以及挖改換頁、應用物料等事宜,均由皇六子永瑢、軍機大臣阿桂總負其責。紀昀則與彭元瑞一道,總司全書的核校工作,凡「詳校各員等看出訛錯及應刪、應改各書,俱登記籤檔,日逐交臣紀昀、臣彭元瑞詳核辦理」,經審核無誤之後,再視其具體情形,或挖改,或換頁,逐一予以改正。經過兩個多月的努力,文淵、文源二閣全書的復校工作相繼告竣,校出「各書內繕寫草率、訛錯換篇者,亦頗不少」,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全書的質量。
文淵閣、文源閣全書復校工作結束後,紀昀又帶領原辦理《四庫全書》,現在京任職各員前往避暑山莊,校閱文津閣全書。由於文淵、文源二閣全書的復校均發現諸多訛誤、脫漏之處,甚有「襲謬沿訛,競若未經寓目者」。因此,原辦「纂修、總校、分校各員,或註銷議敘,或罰廉俸,或罰看書」,均受到不同程度的責罰。而總負其責、專司其事的原總纂官紀昀和陸錫熊,獲咎尤重,乾隆帝下令「將文淵、文源、文津三閣書籍所有應行換寫篇頁,其裝訂挖改各工價,均令紀昀、陸錫熊二人一體分賠」;並罰令他們分別帶領人員前往熱河、盛京校勘文津、文溯二閣書籍,以贖前愆。所以,紀昀率領在京人員前往熱河校勘文津閣全書,實際上是作為一種處罰措施而進行的。儘管如此,紀昀仍然認真從事,恪盡其責,他與熱河總管「會同商辦」,決定「按人分課,按日記功」,「每人每日各看書二匣,早晚收發,俱在避暑山莊,有應挖改換頁之處,收拾完善,即令送閣歸架,照式安設」。考慮到「文津閣書系第四分,當時事屆垂成,未免急圖完竣,錯謬尤多」,此次校勘需查核底本之處不在少數,紀昀還奏請「於罰來各員內擇其過失稍輕者,酌留一二員,常川在翰林院專辦此事,即令自備夫馬,往來馳送」。這樣,歷經數月,文津閣全書的復校工作全部告竣,「共查出謄寫錯落、字句偏謬者六十一部」,「又查出遺失《永樂大典》書三部,偽本抵換者一部;漏寫遺書八部,繕寫未全者三部,偽本抵換者四部;排架顛倒書四十六部;匣面錯刻、漏刻及書籤誤寫者共三十部」,均分別不同情形,妥善予以處置,從而使文津閣全書的質量得到了有效改善。
經全面復校之後,內廷四閣全書的質量確實有所提高,但未能查出的魯魚亥豕及脫漏錯謬之處仍所在多有。乾隆五十六年(1791)七月,乾隆帝在避暑山莊翻閱文津閣全書,又發現「揚子《法言》一書,其卷一首篇有空白二行。因檢查是書次卷核對,竟系將晉唐及宋人注釋名氏脫寫」。乾隆帝認為,如此顯見之誤,竟然未能看出,「可見重加讎校,竟屬虛應故事」,因而下令將四閣全書「有似此脫誤者,一體抽閱填改」。於是,由文津閣全書的脫漏,再次引發了內廷四閣全書的全面復校。
在四閣全書的第二次復校中,紀昀同樣總司其事,全面負責其中文源閣、文淵閣、文津閣全書的校勘。他帶領原赴熱河校勘各員,首先前往圓明園校勘文源閣全書。經「認真搜剔」,嚴格督查,在前次校勘的基礎上,又改正了諸多訛誤之處,「計所籤舛漏,較初次詳校,竟增數倍之多。凡一字半字之空白,悉皆籤出,各調取底本補填。其餘卷頁脫落,行款參差,以及流水錯誤者,亦俱抽換修整」。此外,還查出了以前一直未能發現的捏注闕文、闕卷的嚴重現象。原來,某些書籍「空白之中,有原注闕文一項,詳校官因已聲明,遂不查核」。紀昀「偶覺數處可疑,調取底本查對,中有實系原闕者,亦竟有底本不闕而憚於書寫,或已經挖補而懶於查填,競自捏注闕文者」。甚或「有底本遺失,抵以他書,正本未全,偽注闕卷,致詳校官無從舉發者」。這些問題,都屬於「有心弊混,與偶然舛漏不同」。因此,紀昀除奏請嚴責此前有關辦理人員外,還多方設法,將所闕各處補抄齊全,使文源閣全書臻於完善。
文源閣全書復校完畢之後,紀昀「董率詳校各官,又將文淵閣書細心檢閱」,至乾隆五十六年底全部辦完,查出「所有舛漏條數,視文源閣書較少十分之二」。其中除常見錯誤以及捏注闕文各條外,比較嚴重的問題是因「遺失底本一種,遺失正本一種」造成的訛誤。如明敕撰《性理大全》一書,纂修時曾以明刻舊本送交武英殿繕寫,不料底本遺失,被「另換一康熙初年刻板,冠以聖祖仁皇帝御製序」。提調陸費墀「一時未考,率寫標題」,以「御定字三抬」繕寫的格式發下,遂將前代所修之書,抄成清朝皇帝「御定」書籍的格式,即在「每卷首尾及每頁板心,俱加增『御定』二字,三抬繕寫」,致使全書十函五十六冊「頁頁俱錯」。而此後分校、總校及兩次詳校人員,「又均以底本格式為憑,無從籤摘,致沿訛襲誤,四閣相同」,總計有四十函二百二十四冊需重新抄寫。又另有《史記正義》一書,與《性理大全》「事同一例」,亦需換寫。為此,紀昀專摺奏請提取原本,「交武英殿先支官項換寫」,所需款項由有關責任人員分賠。軍機大臣例經合議,決定照此辦理,並將「所有改繕各書冊,即交原充《四庫全書》總校詳悉校對,以免舛誤」,文淵閣全書的再次復校遂告結束。
至於文津閣全書的復勘,前次復校即總司其事的紀昀自然責無旁貸。乾隆五十七年三月,紀昀再次帶領校書各員前往避暑山莊,開始校勘文津閣書籍。由於「上次詳校各員事出眾手,又值天寒日短,亦未免匆忙,是以尚有揚雄《法言》空白未填一事」。此次復勘,紀昀特別安排「每二三人中,派親丁一人,相參查驗,稍不認真,即行覺察」。當地「所派官役亦皆熟手,呼應甚靈,抽取互勘之書頗為迅速」。紀昀本人則「不時往來巡視」,以保證復校質量。經過兩個多月的努力,文津閣全書全部校勘完畢,「所有勘出從前詳校各員遺漏未籤之處,逐條造具清冊,修補完整」。其中因缺頁、缺卷、他本抵換,以及「任意刪節改竄」提要,甚或「遺失、私撰各篇頁」等錯誤較多,「必須換卷另繕者」,計「經部內《周禮註疏刪翼》等書共三十冊,史部內《平定準噶爾方略正編》等書共六十二冊,子部內《西清古鑑》等書共一百二十一冊,集部內《範忠貞集》等書共一百十七冊」,均仿照文淵、文源二閣全書換寫分賠之例辦理。
自乾隆五十二年至五十七年數年之間,紀昀帶領有關人員,先後對內廷四閣中文淵閣、文源閣、文津閣全書進行了兩次復校,每次都查出許多訛誤錯謬,小至一字二字的空白舛誤,大至整篇整卷甚至整部的漏寫,乃至捏造闕文、他本抵換,以及刪節改竄提要等等,均一一加以填補改正,賠寫抽換,並查照底本及《四庫全書總目》補繕齊全。這對提高《四庫全書》的質量,起到了積極而有效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