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日南大街。
南日街上
鬱震宏
桐鄉說大不大,要想走遍,卻談何容易。南日街,我是第一次去。
吾鄉大麻,雖與南日相距較遠,卻頗有淵源。近代名醫夏莘夫(1886—1938)是南日人,我知其名,還在童年時候,時聞族中老輩講「石門夏莘夫」、是金子久的「虔學生子」(揚雄《方言》:虔,慧也。即聰明、激棍的意思。桐鄉土話常用,聲轉讀如老K牌裡的J)。那時候,以為他是石門鎮人。長大後才曉得,夏先生是南日踏斷浜人,只是診所開在了石門灣。
夏莘夫是金子久(1870—1921)最看重的學生,金子久到蚌埠給安徽督軍倪嗣衝看病,就帶了夏先生一起去。夏莘夫的學生袁建芬,丁家橋人,人稱「八先生」,醫名甚著。丁家橋現在也屬於大麻,夏莘夫之與大麻,可謂淵源至深了。
南日,是「南日暉橋」的簡稱,以橋名地,在江南水鄉是常見的。日暉橋,桐鄉以及外面地方,是個常見的橋名,有時寫作「石灰橋」,在土話裡,日暉、石灰是同音字。
我對南日的歷史,極其陌生,除了夏莘夫,只曉得還有商守先。商守先是史橋人,但在塘南亭橋、南日一帶,照樣是民國第一名人。我想,南日老輩裡人,曉得商守先其人其事的,肯定比曉得夏莘夫的多。
南日暉橋邊的老屋。
南日,明清兩代屬於桐鄉縣募化鄉西八都。募化鄉,至少是宋代就有的地名,比起「桐鄉」這個縣名來,古老得多了。商守先的商家,是募化鄉老底子的名門望族,清道光二十四年(1844)就出過一個舉人老爺——商之棟,字雲浦,他大概就是商守先的祖上吧。
募化鄉的名門望族,還有馬、朱、潘、鍾、姚、吳、範、卜、張、陳等。明朝時期,馬家有馬繼祖、馬驥父子舉人,潘家有潘溱、潘靖深、潘鳳梧三世舉人。明清之際,朱家有舉人朱大雅、朱萬錡、朱萬欽、朱廷迪,進士朱洪彝(字聲始)。朱洪彝的曾孫朱乘,也是舉人。朱洪彝是理學家,與張楊園交好,張楊園的《言行見聞錄》裡,寫到朱洪彝好幾次。
南日中大街
我從南日的南大街一路走到中大街,兩邊的店面,大多關著門,車子也少見來往,市面蕭條,令人感嘆。
光緒《桐鄉縣誌》裡記載,西八都十九圖,有南日暉橋、水月亭、覺苑寺。南日暉橋我見到了,是新建的,橋下的河道,似乎已經斷流,西面是新起的高樓,像是另外一個世界。
南日暉橋下
問了人,是外地的,水月亭、覺苑寺,都不曉得。按光緒《縣誌》記載,水月亭其實是個庵,鏡花水月,聽起來舒服。覺苑寺,是南宋理宗景定(1260—1264)年間無應和尚始建的,也算是一個古寺了。
到了中市街,準備落北回桐。突然看見一株大樹。大到驚人,不覺「哇哇哇,奈麼年徒」地喊出來。這在山裡,倒也不稀奇。在一平如砥的桐鄉,樹能長這麼大,真的出乎意外。
南日中大街的大樹
桐鄉的大樹,我在洲泉南莊廟裡見過一株,七百多年的白果樹,樹身之大,兩個壯漢尚不能合抱(見下)。
洲泉南莊廟的白果樹。抱樹者:潘利平、李曉東。
南日的大樹,明顯比南莊廟的大。我不敢說這是桐鄉最大的古樹,但至少是我所見過的桐鄉最大的樹!
南日古樹的分支,已需兩人合抱。
我不知道這是香樟還是白果?能夠長到這麼大,大非易事。徘徊樹下,不覺想起《莊子》裡的話來:
今子有大樹,患其無用,何不樹之於無何有之鄉、廣莫之野,彷徨乎無為其側,逍遙乎寢臥其下,不夭斤斧,物無害者,無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仔細看來,似乎已是一株枯樹了,與剛剛走過的老街一樣。
大樹之北,開始熱鬧起來。
再往北,是一條通往城裡的路,一路過去,像是走在杭州西湖邊的林蔭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