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我們講了梁中書費盡心機,選擇了楊志作為生辰綱的押運人。那麼,楊志又是如何來押運這生辰綱的呢?
此次押運生辰綱,按照楊志的想法,他們是化裝而行的。
小說第十六回寫道:
楊志告訴梁中書道:「若依小人說時,並不要車子,把禮物都裝做十餘條擔子,只做客人的打扮行貨;也點十個壯健的廂禁軍,卻裝做腳夫挑著;只消一個人和小人去,卻打扮做客人,悄悄連夜上東京交付,恁地時方好。」
可見,楊志他既沒有用大名府的太平車子,也沒有插寫著「獻賀太師生辰綱」字樣的小黃旗,更沒有讓軍健在模大樣地隨行護衛,楊志只是扮作普通的客商,來實施他的押運計劃。
應該說,楊志的這個計劃是周密可行的。
但是,最後楊志他們一行還是暴露了行蹤,在黃泥岡上被晁蓋一夥用計劫了去。
那麼,楊志一行的行蹤,又是誰暴露的呢?
首先,楊志惹的禍。
楊志他們一行離開大名府時,正是五月半天氣,晴空萬裡,酷熱難行。
起初幾天,楊志他們每天是趕早起五更,趁著早涼出發,到了中午天氣熱時,便找個地方休息。
這樣一連走了五七天,漸漸地人煙稀少了,道路也越來越偏僻,而且一站站都是山路。
這個時候,楊志卻要求大家捱到辰牌(也就是早上7:00—9:00)時才能動身,到了申時(也就是下午15:00—17:00)就要休息。
那十一個廂禁軍,挑著重擔,天氣又熱得受不了。於是,一看見路邊的林子,就要去陰涼處歇息。
楊志就催趕著他們趕路。如果擅自休息了,楊志輕則痛罵,重則舉起藤條便打。
那兩個虞候雖然只背著些包裹行李,但也氣喘得趕不上趟。
大家對楊志的做法是怨聲載道。
那麼,楊志為什麼前幾日只是趁早涼便走,現在卻要頂著個大日頭趕路呢?
難道楊志真的是如兩個虞候所說的好歹不均勻嗎?
楊志的一席話,道出了個中的原委:「你這般說話,卻似放屁!前日行的須是好地面,如今正是尷尬去處,若不日裡趕過去,誰敢五更半夜走?」
楊志這樣的做法,看上去似乎是很有道理的。
因為在安全地界,你完全可以放心出行,趁早涼便行,日中熱時便歇
可是,如果到了危險地段,那麼就要反其道而行之,趕著大太陽出行才比較安全。因為,這樣就可以避開強人了。
不過,楊志這樣做真的就安全了嗎?
其實未必。
套用一句老話,楊志這樣做正是犯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大忌。
因為,楊志一行既然是做行貨打扮的,是一夥客商,那麼,就要規規矩矩地按照行貨的路子來行事。
各位看官應該還記得,小說第十一回是怎樣來寫林衝獵取投名狀的。
林衝伏到午牌時候,見一夥客人約有三百餘人,結伴而過。林衝見他們人多勢眾,就不敢貿然動手,於是只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過去了。
可見,楊志作為行貨客商,他最安全的做法就是隨大流,結伴而過,跟著團隊走。該歇時歇,該行時行。
哪有象楊志這樣的客商,獨自一夥,早上天氣涼快時不走,只是待在客店裡睡大覺。直到辰牌時分,天熱了,才慢慢地打火吃飯,準備出發。而且,還頂著個大太陽,一路上趕打著不許投陰涼處歇息。
這哪是正常行貨人的做法?
這種特立獨行的反常行徑,加之又是在江湖上盛傳生辰綱消息的關節點上,這不是自曝行蹤,又是什麼呢?
可以這樣說,正是楊志的過分精明,反而給自己的押運惹來了禍。
所以,晁蓋他們成功劫得生辰綱,楊志蒙汗藥酒醒了之後,指著老都管他們罵道:「都是你這廝們不聽我言語,因此做將出來,連累了洒家。」容與堂本就在楊志這句話下批道:「就聽你言語也要做將出來,痴子!」此言甚是。
其次,稱呼幫的忙。
還是接著上面的話頭來講。
你楊志既然已打扮做了客商,那麼,相互之間就要按照客商的稱謂,來稱呼彼此才行。比如,楊志可以改稱為「楊總」,老都管可以稱為「謝董」,等等。
但是,楊志卻好像忽略了這關鍵的一點。
他們彼此間的稱謂,竟然是一點也沒有變,還是延用著原先的叫法。
小說第十六回,兩個虞候坐在柳陰樹下,等得老都管來,兩個虞候告訴老都管道:「楊家那廝,強殺只是我相公門下一個提轄,直這般會做大老!」
當日行到申牌時分,尋得一個客店裡歇了。
那十一個廂禁軍對老都管說道:「我們不幸,做了軍健,情知道被差出來,這般火似熱的天氣,又挑著重擔,這兩日又不揀早涼行,動不動老大藤條打來,都是一般父母皮肉,我們直恁地苦!」
老都管道:「你們不要怨悵,巴到東京時,我自賞你。」
那眾軍漢道:「若是似都管看待我們時,並不敢怨悵。」
好傢夥,明明你們是一夥行貨的客商,怎麼會一口一個「提轄」、「軍健」、「都管」地叫?這哪裡像是正經行貨人的做派?這不是自曝身份,引人眼球,又是什麼呢?
第三,眾人曝的光。
轉眼就到了六月初四,楊志他們終於來到了黃泥岡。
小說是這樣來寫這天氣的炎熱的:「天氣未及晌午,一輪紅日當天,沒半點雲彩,其日十分大熱。」
在黃泥岡上,老都管見楊志只管打那些在樹蔭下歇息的軍健,便道:「提轄!端的熱了走不得,休見他罪過。」
楊志道:「都管,你不知這裡正是強人出沒的去處,地名叫做黃泥岡。閒常太平時節,白日裡兀自出來劫人,休道是這般光景,誰敢在這裡停腳!」
楊志說著,就舉起藤條讓那些軍健繼續出發。
那些軍健便一齊叫將起來,其中一個爭辯道:「提轄,我們挑著百十斤擔子,須不比你空手走的,你端的不把人當人!便是留守相公自來監押時,也容我們說一句,你好不知疼癢,只顧逞辯!」
楊志聞說,拿起藤條,劈臉便打了過去。
老都管喝道:「楊提轄,且住!你聽我說:我在東京太師府裡做奶公時,門下軍官,見了無千無萬,都向著我喏喏連聲。不是我口棧,量你是個遭死的軍人,相公可憐抬舉你做個提轄,比得芥菜子大小的官職,直得恁地逞能!休說我是相公家都管,便是村莊一個老的,也合依我勸一勸;只顧把他們打,是何看待?」
這下可好,楊志他們這十五個人在黃泥岡上,你一言我一語,一會兒一齊叫將起來,一會兒又是高聲喝道;一會兒你叫我「提轄」,一會兒我喊你「都管」;一會兒這個說是「東京太師府」,一會兒那個講是「留守相公」。這麼熱熱鬧鬧地一吵一鬧,這夥客商到底是些什麼人,不是不言自明了嗎?
這時候,只見對面松林裡影著一個人,正探頭探腦地朝這裡張望。
於是,這智劫生辰綱的一出大戲,就正式開演了。
既然楊志他們暴露了自己的行蹤,那麼,他們又會面臨怎樣的困境呢?
(圖片取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