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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逸和一位老鄉同在一家公司上班,他是老鄉的下屬,一直被他壓著起不來。
但前幾天,那個齊齊哈爾的老鄉從公司樓上跳下來死了,然後胡逸就上了他的位置,升了官……
1
胡逸最近總是心神不寧的,他有一個想法,自己可能是活不長了,於是他跟老婆說起這件事,可老婆不相信,白了他一眼,說他最近剛升了主管,壓力大,腦子承受的太多,讓他洗洗睡。
胡逸沒辦法,不管怎麼解釋都沒人相信他的話,只有公司老闆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別想那麼多,趕快上班去吧。」說完,老闆就挺著發福的肚子一扭一扭的進了辦公室。
他看著男人啪的一下關上門,皺起眉頭嘆了口氣,棕色的瞳孔一轉,又一個想法出現在他的腦海裡,他決定去找警察幫忙……
派出所的大廳裡寥寥坐著幾個警察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當他們看到胡逸小心翼翼打量著屋內並且慢慢悠悠走進來的時候,幾個警察默契的住了嘴,同時抬頭看著一臉嚴肅的胡逸。
胡逸有些緊張,一下被這麼多警察盯著,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來自首的,無處安放的雙手就自然的握在一起,那模樣,就等著其中一個警察給他帶上手銬了。
他乾笑著,兩隻手搓個不停,那幾個警察也是如此,雙方就這麼僵持著。
「是你。」這個時候,警察當中有一位認出了胡逸,他說著順勢站起身來到了胡逸的面前。
「胡警官。」胡逸也認出了這個警察,乾笑的臉紋舒展開來。
胡警官將胡逸帶進了一間辦公室,給他遞了一杯水說:「你剛才說有什麼事,現在可以說了吧。」
「噢,可以。」胡逸緊張的抿了抿嘴,盯著面前的警察,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他說道:「有東西要殺我。」
胡警官皺起了眉頭,他注意到了胡逸話中的問題,他說的是「有東西要殺我」,而不是「有人要殺我」
「誰?你認識他嗎?他住哪裡?為什麼要殺你?」胡警官連珠炮似的問。
胡逸看著警官,呼吸急促起來。
「它不是人!是只兔子!」
……
胡警官將一臉愁容的胡逸送到派出所的門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說的我都記錄下來了,關於那隻兔子,我會把它抓到。」
然後,胡逸就離開了派出所,打算回家。
……
關於那隻兔子,胡逸是這麼跟胡警官說的。
「我同事跳樓的那天晚上,懷裡就抱著那隻兔子。」
胡警官說:「我記得,那是咱們第一次見面,可現場並沒有發現一隻兔子呀?」
「你們出警用了二十分鐘,那隻兔子早就跑了!」
胡警官眨了眨眼接著問:「你能肯定這段時間見到的兔子就是那隻嗎?」
「我不知道,反正它們都是白色,長耳朵,三瓣嘴,紅眼睛,短尾巴,應該是同一隻。」
胡警官擠了擠眼睛,話音一轉問:「那它為什麼要殺你?一隻兔子又怎麼能幹掉一個一米八五的漢子呢?」
胡逸皺起了眉頭,他看著警官的眼睛說:「我跟它的主人在公司裡大吵過一次,剛好被它看到了,還有,我一米七九。」
胡警官似乎不相信自己會看走眼,腦袋往後歪了歪,從上到下打量了胡逸一番。
他接著問:「那這麼說,它是在幫主人報仇。」
胡逸沒說話,點了點頭。
兩個人沉默一會兒,胡警官放下手中的黑色原子筆,站起身說:「好了,我都記錄下來了,如果你還想起什麼,隨時過來。」
胡逸站起身,他撇了一眼剛才胡警官寫的東西。
「長耳朵,三瓣嘴,紅眼睛,短尾巴,」在這四個詞的旁邊還寫上了「尋兔啟事。」
胡逸看了一眼胡警官,還想說些什麼,但張了張嘴沒說出來就跟著他出去了。
2
派出所這條路有點偏,在荒郊,胡逸來的時候打的計程車,他跟一臉正氣的師傅交代說自己一會兒就出來,讓他先別走,等會兒還坐他的車回去。
師傅滿嘴答應,熄了火讓他快去快回。
可現在,那輛計程車變了位置,遠遠的停在能有兩裡地外。
胡逸往身後看了看,大中午的,這條路上沒車沒房,連個人也沒有,現在只有一種情況,就是自己小跑過去,跟師傅賤兮兮的道個謝然後坐車回家。
他是行動派,想到就做,呼哧呼哧就跑了過去。
然而當他跑過去一邊拉開副駕駛門一邊低頭準備跟師傅道謝的時候,他卻愣住了。
駕駛位上坐著一個人,他的後腦勺直愣愣的頂在頭枕上,嘴巴微張著,一陣陣鼾聲跟個小喇叭似的,很顯然,他正睡覺呢。
但讓胡逸詫異的並不是司機正在睡覺,而是司機換了個人!
他停住了動作,輕輕歪頭看了看司機的模樣,沒錯,確實是換了個人,剛才那個送他來的憨厚大叔換成了一個臉型上寬下窄的瘦削男人,黑髮寸頭,膚色白皙,微張的上唇微微凸起,那是兩顆門牙。
胡逸覺得是自己搞錯了,打擾了這個師傅休息,但又有些不甘心,於是便輕輕掩上車門,三兩步來到車前盯著車牌號看。
他看著眼前這個號碼回想著憨厚司機的號碼,試圖從中找出點聯繫,但除了開頭一樣,其他的則是絲毫沒有印象。
他氣呼呼的哼了一聲,又朝四周看了看,還是空蕩蕩的。
他回過頭再次看向駕駛位,而那個司機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醒了,此時隔著玻璃,他的腦袋直愣愣的立著,兩隻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盯著他,臉上還掛著僵硬的笑容,似乎是刻意繃著,他嘴角上揚的弧度很明顯,可不知道為什麼,他沒有把那兩顆白花花的門牙一起藏進嘴裡,而是讓它們直直的戳著下嘴唇。
「你就是胡先生吧?」瘦削男人將頭伸出窗外問。他的聲音尖尖的,就像捏著嗓子說話一樣,不太有男人味。
胡逸連忙說:「是,是。」
瘦削男人笑了笑說:「送你來的師傅有事,就讓我過來幫他跑這一單,快上來吧,我送你回家。」
胡逸愣了愣,連忙朝著副駕駛跑了過去,將手放在門把上卻停住了,思索片刻,他又朝後挪了挪,將手放在了後排的車門把上。
「坐前面吧,後面不太方便。」司機歪斜著身子對胡逸說。
「啊?」胡逸把頭往近看了看,後座上放著幾個紅色口袋,裡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裝了些什麼,將整個後座全部佔滿,一點多餘的位置也沒有。
「快來吧,前邊寬敞。」司機再次開口催促他。
胡逸屬於爛好人那種類型,只考慮別人的感受,他本來想跟司機說有人來接他,就不打計程車了,可一想到他等了自己這麼長時間,心裡過意不去,就極不情願的拉開副駕駛門坐了上去。
車緩緩開動,胡逸不自覺的撇了一眼身旁的司機,有氣無力的說了聲謝謝,便迅速回過頭目視前方,直愣愣的坐著就跟個假人似的。
「客氣啥,你又不是不給錢。」司機嘿嘿笑了兩聲說。
胡逸也乾笑著,等笑完,兩個人都沉默了,車裡靜的很,誰也沒打破這個僵局。
過了一會兒,那個司機輸了,他率先開口問:「兄弟,聽你口音不是本地的呀?」
胡逸說:「啊,我是東北的。」
司機很興奮,他歪過頭看著胡逸說:「老鄉啊,我齊齊哈爾的。你,你呢?」
司機像是真的很開心,說話都有些磕巴。
胡逸說:「我哈爾濱的。」
胡逸看了一眼司機,他一直在笑,兩顆牙露在外面。
司機似乎有些失望,但還是笑著說:「我去過哈爾濱,開車要三四個鐘頭呢。」
胡逸沒理他,瞥了他一眼,他還在笑,兩顆牙還露在外面。
胡逸有些不舒服,不是身體上的問題,是心理上的問題,他越看就越覺得這個司機不像人,像是只兔子。
胡逸問:「那你為啥要跑到這裡開出租呢?齊齊哈爾不好嗎?」
司機說:「啥好不好的,都一樣,是我老哥非拉著我來這裡,然後我開車就帶他來了。」
胡逸皺了皺眉頭,他聽見老哥這兩個字覺得有些彆扭,因為他跳樓的那個齊齊哈爾同事就整天對著一隻兔子說:「叫老哥,叫老哥,快叫老哥!」
胡逸問:「那你哥也是開出租的吧?」
司機笑了一聲說:「沒有,他在一家遊戲公司上班。」
胡逸愣了一下,他所在的公司也是做遊戲的,那就是說,他和這個司機的老哥是同行。
司機接著說:「不過……」他斜眼看著胡逸,賣了個關子。
胡逸看著他,有些緊張,如果他說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比如,他的老哥跳樓死了。那他一定會立刻下車,遠離這個人。
司機說:「他前幾天死了,被車撞的。」
胡逸鬆了一口氣,低低的喘息著,還好,他的老哥不是從遊戲公司樓上跳下來的。
「那你應該回齊齊哈爾了,把你老哥送回去。」胡逸瞥了他一眼說。
司機沒理他,抽了抽鼻子似乎在聞什麼,他看了一眼中央後視鏡,然後一隻手伸到後排,從中間的一個紅色口袋裡掏出了一樣東西,用嘴吹了吹就啃了起來。
胡逸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仔細一看他的心也砰砰跳了起來,嚇得只想逃,那個司機手裡拿的竟然是一根胡蘿蔔! 在荒郊打車,發現司機在後座堆著口袋,起疑仔細一看我想逃。
他猛的回頭朝後排看過去,之前他沒看出來,現在他看清了,一整袋的胡蘿蔔整整齊齊的碼起來,有小腿那麼高,剩下幾個袋子裡裝的都是一些粗草和精裝包之類的東西。
胡逸看著眼前正在啃著胡蘿蔔的司機,支支吾吾的說:「這,這是什麼?」
司機很淡定,撇了一眼胡逸淡淡的說:「糧食啊,我老哥養了只兔子,這次回去我要帶上它,路上遠,兩個人和兔子都吃這些。」
這下胡逸徹底慌了,一個活人,一個死人,一隻兔子,要開1400公裡,回到齊齊哈爾。
司機看了一眼胡逸,似乎很得意,他接著說:「你別誤會了,我老哥不算人。」
胡逸皺著眉頭看他。
司機啃了一口胡蘿蔔說:「我不知道我老哥的家在哪,所以這次我還要帶一個人回去。」
胡逸有些驚訝,他問:「你不知道你老哥的家?你們不是親兄弟嗎?」
司機嘿嘿笑了一聲,絲毫看不出傷心的模樣,他說:「我們勝似親兄弟。」
「我給你講講我和老哥之間的事吧。」
胡逸想說不用了,但司機根本沒給他機會,抽了抽鼻子就說了起來。
他說:「我原本住在大慶,在某個馬戲團裡上班,扮小丑,就是把臉上塗的跟個彩虹似的,然後逗人們開心的工作。」
司機看了一眼胡逸,確認他在聽,接著說:「黑色老闆缺德呀,幹活的時候讓我們拋頭露面,不幹活就把我們關起來讓我和幾個同伴睡在一間四四方方的屋裡,每次送飯來都是只給胡蘿蔔,還有胡蘿蔔絲,蘿蔔丸子,煮胡蘿蔔,蒸胡蘿蔔,要不就是……」
「你等等,能說重點嗎?」胡逸似乎不想聽他報菜名,讓他撿重點的說。
司機看了一眼胡逸不耐煩的模樣,抽了抽鼻子點頭答應。
他接著說:「後來我實在受不了了,就絕了食,趁著老闆給我檢查身體轉身拿藥的時候,我就跑了出來,但跑出來就沒飯吃了呀,連胡蘿蔔也沒了。」
司機停住了嘴,皺著眉頭,似乎是在回味那時的窘迫。
然後接著說:「我就東躲西藏,生怕老闆發現把我抓回去,但有一次實在是太餓了,我就跑到了一家麵館,點了三碗面,吃完沒錢給老闆,那個麵館老闆就要報警抓我,就在我們撕扯的時候……」
就在這個時候,胡逸突然插了句嘴:「然後來了兩個人,幫你把面錢付了?」
司機看了一眼胡逸,眨了眨眼睛,一副很詫異的模樣。
胡逸面色凝重看著他說:「你接著說,然後呢?」
司機就繼續說:「然後就進來兩個人,問清楚事情經過之後,就幫我把錢給付了,可能是看我可憐吧,其中一個人就讓我跟著他,一起來這裡給我找個活幹,我很感激他,就問他叫什麼名字,他說就讓我叫他老哥,然後,我就跟著過來了。」
說到這裡,司機看著胡逸,似乎在等他回應。
此時的胡逸眉頭緊鎖,他的腦海中有個想法,眼前這個男人就是那隻兔子,它的主人跳樓死了,於是它就變成了人來找自己,想讓自己帶它和它的主人一起回齊齊哈爾。
胡逸看了一眼外面,到市區了,人來人往的,他覺得那隻兔子變成的司機不會對他做什麼,於是就問道:「然後呢?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司機用鼻子哼了一聲,聲音尖尖的說:「我要找到那個跟老哥一起來的齊齊哈爾人,然後讓他跟我一起把老哥的骨灰送回齊齊哈爾。」
司機話說的挺狠,胡逸已經確定他就是那隻兔子,他不能跟這個怪物繼續呆在一起了,於是便大聲的說:「停車!我要下去!」
司機看到胡逸嚴肅起來,便緩緩的把車停在了路邊,看著他推門下去,他把頭伸出窗外尖聲喊到:「胡先生,還沒到東風小區呢。」
已經小跑出幾十步的胡逸猛然停下了腳,他回過頭看著那個司機,他正在笑,露出一副兔牙,手裡還拿著那根吃了一半的胡蘿蔔。
他還是沒膽量過去,只能遠遠的瞪著他,過了一會兒他的勇氣用完了,就低頭小跑離開了司機的視線範圍。
3
胡逸下車的地方離東風小區已經不遠了,小跑著大概十分鐘。
說說東風小區吧,這個小區在市邊,零零散散的幾棟房子,不豪華。
門口沒有保安也沒有限車杆,甚至連東風小區這四個字也沒有,後來才知道,小區口有一家廢棄教堂,名字就叫東風堂,不知道什麼原因一直沒拆,所以這裡的人都把這個地方叫做東風小區。
而胡逸一家三口會搬到這裡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房租不算貴,老婆每個月做點兼職就能交,有時候還有富餘。
二是因為女兒,他有一個女兒今年四歲,還在上幼兒園,而東風堂的對面剛好就有一家幼兒園,名字叫做東風幼兒園。
滿足了妻女,遺憾的可就是胡逸了。
他就職的那家遊戲公司在市中心,從東風小區坐公交車到公司中間要換乘兩次一共要半個小時甚至四十分鐘。
之前胡逸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漲工資,買上一輛車,這樣他就不怕上班總是遲到,還有就是像今天這樣的休假可以自駕帶老婆孩子出去玩一玩,野個餐什麼的。
現在,他的願望已經完成了第一步,他升職了,工資翻倍,同時,他的身旁還多了一隻兔子,那隻兔子現在變成了人,他開計程車,在找一個齊齊哈爾的人。
快到家的時候,老婆打來了電話,問有沒有去接女兒。
女兒下午不上課,胡逸上午出門的時候就跟老婆說自己出去一下,回來順便接上女兒。
他來到幼兒園門口朝裡面看,一大群孩子蹦蹦跳跳的撲向家長的懷裡,就是不見女兒出來。
又過了一會兒,孩子們都走的差不多了,胡逸這才看見老師拉著女兒走了過來。
女兒眼圈紅紅的,小嘴撅著,一臉的不開心。
胡逸看著短髮老師問:「她這是怎麼了?」
老師笑了笑說:「今天孩子們學了首新歌,同學們說她唱不好,她就傷心了。」
胡逸蹲下身子擦了擦女兒的眼眶,跟老師打了個招呼便拉著女兒往對面走。
路上,女兒踢踏著路上的小石子,委屈巴巴的不肯說話。
胡逸低頭看著女兒問:「老師今天教什麼歌了?」
女兒撅著小嘴不說話也不看他。
胡逸接著說:「你信不信,爸爸比你唱的還爛。」
女兒歪過頭了,一臉不相信,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他。
胡逸蹲下身子說:「來,你教我。」
女兒這才扭扭捏捏的小聲哼唱:「小兔子乖乖,把門抬抬,我要進來,快點抬抬,不抬不抬就不抬……」
可能是女兒口齒不清的原因,她把「開」說成了「抬」。
但胡逸注意到的不是這點,他瞪大眼睛看著女兒,放在女兒肩膀上的手微微顫抖著,直到女兒唱到第二段,他才連忙制止女兒:「好了,別唱了。」
女兒低下頭,似乎又難過起來。
胡逸連忙抱起女兒朝前走,一邊走一邊說:「咱們不學這個歌,一點都不好聽!」
……
家裡,老婆抱著已經哭累睡著的女兒看著胡逸說:「你說你,女兒學什麼歌你也要管。」
胡逸看著老婆不反駁,過了一會兒才說:「你把她放床上,我有事跟你說。」
老婆說:「你說就是了。」
胡逸有些生氣,提高音量說:「你先把她放回去。」
老婆沒辦法,怕又把女兒吵醒,把女兒放到床上後一屁股坐在了胡逸的對面。
老婆哼了一聲:「快說。」
胡逸抬頭看了一眼她,兩隻手揉搓著,過了一會兒才開口說:「咱們回家吧。」
老婆瞪著眼睛看他:「回家?齊齊哈爾?為什麼?」
胡逸說:「我今天碰到那隻兔子了,它變成了人。」
老婆愣了一下,嘆了口氣起身就要離開。
胡逸連忙起身拉住她說:「我知道你不相信,你先聽我說行嗎?」
老婆看了他一眼,乾脆坐下抓了一把瓜子磕了起來。一邊嗑一邊說:「上次說有隻兔子老是跟著你,這次兔子又變成了人,來,說,我看你還能說出什麼花。」
胡逸沒辦法,這種事連警察都不信,老婆調侃幾句也正常。
他坐下來接著說:「你知道那隻兔子為什麼跟著我嗎?」
老婆沒回應,自顧自的嗑著瓜子。
他接著說:「我今天坐了它的計程車,它還騙了我。」
老婆還是不理他。
「它說它是齊齊哈爾的,它在試探我,它想讓我說我也是齊齊哈爾的。」
老婆終於搭腔了:「那你暴露了嗎?」
他看著老婆,神色有些緊張。
他說:「沒有,我也騙了它,我說我是哈爾濱的。」
老婆又不說了。
他接著說:「它隨時都會調查出來我騙了它,咱們得趕緊走。」
老婆哼了一聲,開玩笑的說:「就這?它為什麼跟著你?就因為你莫名的第六感?」
胡逸卡住了,他一直都跟老婆說的是,總有隻兔子好像在跟著他,有時候做夢也會夢到,夢中它靜靜的看著胡逸,然後猛地衝上來咬斷他的喉嚨。
老婆問他為什麼要咬斷他的喉嚨,他每次都說不知道,其實他騙了老婆,他知道那隻兔子為什麼跟著他,但他不能跟老婆說,如果老婆知道一定會很傷心,還有女兒,她一定會哭著喊:「爸爸抱,爸爸抱……」
……
老婆見胡逸低著頭說不出話,放下手中的瓜子,站起身走到他的背後,兩隻手放在他的太陽穴上輕輕揉著,她說:「老公,你好不容易才進了這家公司,現在又當了主管,咱們的生活在變好,你能不能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胡逸還是低著頭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他抬起了頭,歪了歪脖子說:「那個人今天給我講了個故事,我變通一下講給你聽,好嗎?」
老婆沒回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回到了他的對面。
他看著老婆,呼了一口氣,開始說他改編的故事了。
他說:「齊齊哈爾有個人,大學畢業就一直找不到好的工作,他急切的需要一份好的工作,因為他還有老婆女兒要養活。」
「於是他就整天在網上找工作,他找到了一家公司,做遊戲的,跟他大學專業剛好對口。但他之前一直在老家的小公司做事,他怕大公司做的他不會,於是就找這家公司的聯繫人員。」
「他找到了一個主管的聯繫方式,加上了主管的私人微信,那個主管人很好,詳細耐心的跟他說一些公司的主要業務和文化宗旨。」
這個時候,房間裡女兒似乎翻了個身,兩個人都朝臥室門口看,沒動靜,老婆看了一眼胡逸,胡逸就打算在女兒醒之前把故事講完。
「兩人聊天的過程中,他知道了主管是哈爾濱的,兩個人是老鄉,剛好那幾天主管在家休假,便提議讓他過來,到時候兩個人一起去公司。」
「他很興奮,當天就訂了車票,跟老婆打了個招呼第二天就走了。」
「他記了個大概,上綏滿高速到大慶,路過肇東就到了哈爾濱。」
「主管比他大兩歲,兩個人一見如故。」
「他問主管,什麼時候去公司,他已經等不及了。主管說不急,玩一天再走。」
「於是兩個人就在哈爾濱玩了一天,主管帶他去看了馬戲團,裡面什麼都有,獅子,老虎,狗熊,小丑……」
「第二天兩個人準備出發,還沒出哈爾濱,路過一個小集市,主管說下去吃點東西,順便買點乾糧路上吃,於是他就跟著主管一起去了。」
「兩個人在一個又一個菜攤上逛,發現都是生的,吃不了,於是準備換個地方。」
說到這裡,胡逸抬頭看了一眼老婆,她很認真的在聽,手裡的瓜子都忘記嗑。
他繼續講:「就在這個時候,身後有一個攤販,他一隻手拿著一把剁骨刀,另一隻手提著一隻兔子。」
中年販子老氣橫秋的對那隻兔子說:「到你賺錢的時候了!」
「說著,他就把那隻兔子放在案板上。」
「這個時候,主管喊了一聲,他制止了肉販的動作,上前兩個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販子就把兔子給了主管,主管則是給了他兩張錢。」
「就這樣,兩人一兔就繼續找地方吃飯,他們來到一家麵館,主管給兔子也點了一碗麵,但它不吃,於是兩個人就返回菜攤,買了些胡蘿蔔,帶上兔子就上了路。」
胡逸停止了講述,他低下頭輕聲喘息。
老婆問:「然後呢?」
胡逸說:「然後,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4
胡逸沒跟老婆說下面的故事,因為那就是他隱瞞的事實。
胡逸現在很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他不知道那隻兔子變成的人什麼時候會再次找到他,揭穿他的謊言,然後帶著他和一堆骨灰一起回齊齊哈爾。
他也不知道女兒一個東北孩子,為什麼會把「開」說成「抬」,也許這一切都是註定好的,他躲不了……
第二天,胡逸起早去了公司,他打算辭職,回老家,齊齊哈爾。
一路上,胡逸都心神不寧的,他覺得今天會發生些什麼,他注意著身邊的每一個人,都不是那隻兔子變成的司機。
也許它會變成其他人,屬下小李?小孫?或者幼兒園短髮老師?再不就是……他的老婆?
它是個怪物,胡逸想像不到它的能力,只能儘量提防。
到了公司,他沒在辦公室裡看見老闆,於是便去前臺問。
前臺小姐說:「他不在,昨天他打電話來,說如果你找他的話,就讓你去公司門口等,會有一輛計程車帶你去找他。」
胡逸一下子就繃緊了神經,該來的還是來了!
他出了公司,左右觀望,果然,一輛計程車就停在遠處。
他看了看四周,人來人往,躊躇片刻提著氣就走了過去。
還是那個司機,上寬下窄,黑色寸發,皮膚白皙,兩顆門牙直戳戳的趴在下嘴唇上,與昨天不同的是,他的耳朵似乎長了一點,有點順風耳的趨勢,胡逸覺得,他這是要現形了。
「喲,胡先生,你來了。」司機衝胡逸笑著,兩顆牙露在外面,難看至極。
胡逸一肚子火:「你到底是誰?」
司機還是笑吟吟的:「我是司機呀!來接你的,上車吧。」
胡逸直接破口大罵:「我上你媽!你別糾纏我,滾!」
他的話幾乎憋著勁,拳頭攥的咯吱吱響。
司機的臉色也變了,陰沉著說:「你上來,我有事跟你說。」
胡逸說:「我憑什麼上去,我認識你嗎?」
說著,他轉身就要走。
司機不慌,淡淡的說:「你要是走了,下輩子就等著坐牢吧。」
胡逸像被雷劈了一下,愣愣的站在原地,過了一會兒才緩緩轉身上了車
他沒有辦法,這隻兔子知道那天晚上的全過程,它現在變成了人,它的嘴可以說話,那它就可以威脅他,讓他聽話。
車還是那輛車。後面滿滿的放著乾糧。
司機只開著車不說話,他們去的方向胡逸不認識,但越走車越少,人也越少。
胡逸問:「你不是有事要說嗎?說啊。」
司機很淡定:「別急,還有個朋友呢。」
胡逸皺了皺眉頭,他已經猜到是誰了。
他問:「那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司機說:「不可以。」
……
車開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有地,有田,應該是鄉下。
胡逸問:「這是哪?」
司機一邊開門一邊說:「廢棄廠房,下來吧。」
胡逸打開了門,正前方是一個鏽跡斑斑的廠房,四周擺著兩個水泥攪拌機,地上還有一堆鏽透了的鋼筋。廠房四周是田,一望無際的田,他看不到任何幹活的農民,也看不到他們的房子。
司機看著他,冷冷的說:「開門。」
胡逸看了看,廠房兩扇大門沒上鎖,一推就能開。
他想拒絕,但他怕司機突然變成一隻比人高的兔子。
他上前推門,裡面黑漆漆的,還沒推完,後腦勺狠狠的就挨了一下!他上當了!
……
胡逸暈乎乎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被綁了起來,坐在地上狼狽不堪。
頭頂上有燈,白色的,照出了個圓,能有100米。
他的眼前有兩個人,一個是司機,一個是他的老闆。
老闆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看樣子打得不輕。
司機坐在一個圓桶上,手裡拿著一塊抹布正在擦另一隻手上的剁骨刀,他的嘴裡還吹著口哨。
胡逸聽出了那個旋律,是女兒學的那首歌。
小兔子乖乖。
胡逸坐直身子,晃了晃腦袋說:「別動我女兒,好嗎?」
司機看了他一眼,口哨聲戛然而止,他伸了個懶腰,語氣慵懶的說:「醒了?開始吧。」
司機很瘦,但力氣很大,硬是把二百多斤的老闆拖到了胡逸的身邊。
倆人隔了能有五米遠,司機則是把圓桶搬過來放在老闆的身邊坐了下來,距離不到一米。
司機繼續擦著刀,看著老闆說:「說!」
一個字,但老闆卻嚇的抖個不停,結結巴巴的就說了起來。
老闆說:「你老哥知道了我的秘密,他就威脅我,讓我給…給他錢,我已經給了他很多錢了,還給他升了職,可他還威脅我,我…我就讓胡…胡逸幫我把他從樓上推了下來。」
司機眯著眼看老闆,隨後扭過頭看向胡逸問:「他說的對嗎?」
此時的胡逸面色淡然,他沒有顫抖,也沒有求饒,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然後點了點頭。
隨即!司機揚起了手中的刀,白色燈光打在上面閃出銀光,刺痛了胡逸的雙眼,只聽一聲悶響,接著,胡逸的臉上就多了些東西,溫溫熱熱的,還有些腥……
老闆連哼都沒哼一聲就變成了一具屍體!
胡逸看著眼前血腥的場景,心理衝擊早就突破了防線,哇的一聲吐了起來。
司機氣喘籲籲的盯了一會兒扔下刀,起身朝黑暗的地方走了過去。
又過了一會,司機出來了,臉上的血已經洗乾淨了,他還端著一盆水,徑直走向了胡逸。
他把胡逸拉到了一個乾淨的地方,一盆水猛的潑在胡逸臉上,然後,胡逸的臉也乾淨了。
司機看著他,等他氣喘勻了才說話。
司機說:「你還有什麼想補充的嗎?」
胡逸看著他不明所以。
司機站起身拿起地上的刀,胡逸這才慌了起來。
「你等等!」
司機停住了,站在他身邊。
胡逸說:「我都要死了,還不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司機臉色冰冷,沒說話也沒動手。
胡逸喘息著問:「你會動我老婆和女兒嗎?」
司機說:「不會。」
胡逸繼續問:「那你到底是兔子嗎?」
司機揚起嘴角笑了笑:「你看我像嗎?」
胡逸沒說像,也沒說不像。
他接著問:「你和老哥到底是什麼關係?」
司機沉默了,過了好一會才說:「他是我哥,我是他們家撿的。」
胡逸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
他想了想,問出了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你老哥為什麼會找上我?還有,他為什麼帶上一隻兔子?」
司機想了想正色道:「因為他喜歡小動物,他是個好人。」
「還有,不是你找上他的嗎?網絡聊天,在現實碰了面,好心把你帶進公司,而你卻害了他。」
胡逸不說話了,低下頭沉默著。
過了一會兒,司機說:「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胡逸抬起頭,他看了看男人手中的刀,緩緩閉上了眼說:「對不起,請你放過我的老婆和女兒。」
並沒有想像中的疼痛傳來,他不敢睜眼,生怕看到那把刀落下來,黑暗中一片沉默,片刻,腳步聲響起,越走越遠。
他慢慢睜開眼,司機背對著他正朝黑暗裡走去,他的刀就放在一旁。
接著,司機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他的身邊多了兩樣東西,是兩輛手推四輪車,車上放著兩隻兔子,比人還高,離近些胡逸才看清,那是兩隻陶瓷兔子,只有兩隻後腿著地,兩隻前腿蜷縮著放在胸前。
胡逸皺著眉頭問:「你不殺我?」
司機沒看他,從一旁拿起一臺電動磨光機一邊擺弄一邊說:「老哥幫過你,他應該把你當成朋友了。」
胡逸有些意外,他急忙問:「那你就更應該給他報仇了呀?」
司機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說:「一命換一命,他已經死了。」
隨後,磨光機響起,再也沒了兩個人的聲音……
5
某一天,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幾個孩子到一片田裡玩耍,他們發現廢棄廠房的門口竟然放著兩隻大陶瓷兔子,左邊一個,右邊一個,跟銀行門口擺的石獅子似的。
幾個孩子很好奇,就跑過去看。
其中一個腦袋大大的孩子趴在左邊那隻兔子上聽了一會兒對同伴喊道:「哎!你們快過來!這裡面好像還有人呢!」
幾個孩子就從右邊兔子身旁跑過來一起趴在上面聽。
一個腦袋小小的孩子很興奮,他看著同伴說:「果…果然哎!還在呼吸呢!」
一個腦袋不大不小的孩子歪著頭看了看兔子,推開幾個同伴說:「你們起來!我倒要看看裡面是何方妖孽!」
他用力一推,兔子摔在地上碎裂開來,隨著倒在地上的還有一個人,他蜷縮在一起面色蒼白,呼吸聲時大時小,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
他就是胡逸。
他沒死,被困了好幾天後幾個孩子救了他,後來警察問他發生了什麼,另一隻兔子裡的屍體是誰幹的。 廢棄廠房門口放著的2隻陶瓷兔子裡,藏著一樁命案。
胡逸誰都沒說,他現在又多了一個秘密……(原標題:《瘋狂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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