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班傑明住在動物莊園裡,作為一隻驢70歲已經很長壽了,病體纏身,時日不多了,我躺在床上,回想往事,歷歷過目。
動物莊園原來叫曼納莊園,莊園的主人叫瓊斯先生,他經常喝得醉意十足。那時莊園裡就風傳著一件事,說是老麥哲,那頭雄豬,作了一個奇怪的夢,想要傳達給其他動物。他們到大穀倉內集合。麥哲清了清喉嚨,開口說道:
「我們的一生是短暫的,卻是悽慘而艱辛。一生下來,我們得到的食物不過僅僅使我們苟延殘喘而已,但是,只要我們還能動一下,我們便會被驅趕著去幹活,直到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一旦我們的油水被榨乾,我們就會在難以置信的殘忍下被宰殺。我們的全部勞動所得都被人類竊取走了。人就是我們唯一真正的仇敵。把人從我們的生活中消除掉,我們的勞動所得就會全歸我們自己,我們就會變得富裕而自由。」
後來老麥哲在安睡中平靜地死去。
兩頭名叫斯諾鮑和拿破崙的雄豬, 把老麥哲的訓導用心琢磨,推敲出一套完整的思想體系,他們稱之為「動物主義」。 每周總有幾個夜晚,等瓊斯先生入睡後,他們就在大倉裡召集秘密會議,向其他動物詳細闡述動物主義的要旨。
瓊斯先生整日洋洋地坐在他的溫莎椅上,翻看著報紙,喝著酒,他的夥計們也無所事事。田地裡長滿了野草,窩棚頂棚也漏了,動物們飢腸轆轆。有一天一直到晚上,動物們還沒有給餵過。他們終於忍受不住了,有一頭母牛用角撞開了貯藏棚的門,於是,所有的動物一擁而上,自顧自地從飼料箱裡搶東西。就在此刻,瓊斯先生醒了。他和他的四個夥計手裡拿著鞭子上來就四處亂打一氣。飢餓的動物哪裡還受到了這個,都不約而同地,猛地撲向這些折磨他們的主人,形勢完全失去了控制。這群畜牲們的突然暴動嚇得他們幾乎不知所措。轉眼工夫,他們放棄自衛,拔腿便逃。動物們把瓊斯一夥趕到外面的大路上,然後砰地一聲關上柵門。就這樣,瓊斯被驅逐了,曼納莊園成了他們自己的。
雄豬拿破崙拿來白漆塗掉了柵欄頂的木牌上的「曼納莊園」幾個字,又在那上面寫上「動物莊園」。這就是莊園以後的名字。
豬他們憑著非凡的學識,很自然地承擔了領導工作。在搬運和堆積牧草時,每個動物無不盡力服從豬的指揮。就連鴨子和雞也整天在大太陽下,辛苦地用嘴巴銜上一小撮牧草來來回回忙個不停。最後,他們完成了收穫,這是一個莊園裡前所未有的大豐收。
有一天,瓊斯和他的所有夥計們,正沿著莊園的車道向這走來。除了瓊斯先生手裡握著一支槍外,他們全都帶著棍棒。顯然,他們企圖奪回這座莊園。等他們完全進入院子後,三匹馬,三頭牛以及其餘埋伏在牛棚裡的豬,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後,雄豬斯諾鮑徑直向瓊斯衝出,當時遲,那時快,斯諾鮑憑他那兩百多磅體重猛地撲向瓊斯,瓊斯一下子被推到糞堆上。看到這個情形,幾個人扔掉棍子,奪路衝出院子,他們溜溜地敗逃了。
一月份,天氣極其惡劣。田地好象鐵板一樣,什麼活都幹不成。在大穀倉裡召開了很多會議,豬忙於籌劃下一季度的工作。他們對莊園裡所有的大政方針做出決定,他們的決策還得通過大多數表決同意後才有效。雄豬斯諾鮑和拿破崙相互之間鬧彆扭,其中一個建議用更大面積播種大麥,另一個則肯定要求用更大面積播種燕麥
星期天大會議上,建造風車的議題將要付諸表決,當動物們在大穀倉裡集合完畢,斯諾鮑慷慨陳詞,呼籲大家對風車給予支持。他說,風車發電能帶動脫粒機,還能給每一個窩棚裡提供電燈、熱水或涼水,以及電爐等等。他講演完後,表決會何去何從已經很明顯了。就在這個關頭,拿破崙一聲尖細的口哨。九條強壯的狗徑直撲向斯諾鮑。斯諾鮑跳起來,一下跑到門外,狗就在後面追。斯諾鮑飛奔著從樹籬中的一個缺口竄了出去,再也看不到了。
這時,拿破崙在狗的尾隨下,登上那個當年麥哲發表演講的凸臺,並宣布,從今以後,星期天早晨的大會議就此告終。此後一切有關莊園工作的議題,將有一個由豬組成的特別委員會定奪,這個委員會由他親自統管。他們將在私下碰頭,然後把有關決策傳達給其他動物。
斯諾鮑被逐後的第三個星期天,拿破崙宣布要建造風車,動物們聽到這個消息,終究有些吃驚。而拿破崙沒有為改變主意講述任何理由,只是簡單地告誡動物們,那項額外的任務將意味著非常艱苦的勞動:也許有必要縮減他們的食料。
從初春到夏末這段時間裡,他們每周工作六十個小時。到了八月,拿破崙又宣布,星期天下午也要安排工作。這項工作完全是自願性的,不過,無論哪個動物缺勤,他的口糧就要減去一半。
在豬的監督下,風車工程破土動工了。秋收以後,天氣一直晴朗無雨,動物們幹起活來比以前更勤快了。他們整天拖著石塊,辛勞地來回奔忙。
十二月到了,帶來了猛烈的西北風。後來有一個夜晚,狂風大作,早晨,動物們走出窩棚,一幅可怕的景象呈現在他們面前:風車毀了。
一月份,食物就開始短缺了。穀類飼料急驟減少,這段時間裡,動物們已有好些天除了吃谷糠和蘿蔔外,再也沒有別的可吃的了,他們差不多面臨著饑荒。對外遮掩這一實情是非常必要的。外面又謠傳說他們這裡所有的動物都在饑荒和瘟疫中垂死掙扎,而且說他們內部不斷自相殘殺,已經到了以同類相食和吞食幼崽度日的地步。
拿破崙清醒地意識倒飼料短缺的真相被外界知道後的嚴重後果,因而決意利用來動物莊園做買賣的溫普爾先生散布一些相反的言論。這一次,他們挑選了一些動物,要他們在溫普爾能聽得到的地方,裝作是在無意的聊天中談有關飼料糧增加的事。拿破崙又讓儲藏棚裡那些幾乎已是完全空空如也的大箱子滿沙子,然後把剩下的飼料糧蓋在上面。最後找個適當的藉口,把溫普爾領到儲藏棚,讓他瞥上一眼。溫普爾被矇騙過去了,就不斷在外界報告說,動物莊園根本不缺飼料云云。
之後一個星期天早晨,拿破崙宣布說,所有重新開始下蛋的雞,必須把雞蛋上交。這些雞蛋所賺的錢可買回很多飼糧,莊園也就可以堅持到夏季,那時,情況就好轉了。
雞一聽到這些,便提出了強烈的抗議。他們剛把春季孵小雞用的蛋準備好,為了攪亂拿破崙的計劃,他們在三隻雞的帶動下,他們飛到椽子上下蛋,雞蛋落到地上便打得粉碎。對此,拿破崙立即採取嚴厲措施。他指示停止給雞供應飼料,同時下令,任何動物,不論是誰,哪怕給雞一粒糧食都要被處以死刑。這些命令由狗來負責執行。堅持了五天的雞最後投降了,又回到了雞窩裡。在這期間共有九隻雞死去,遺體都埋到了果園裡,對外則說他們是死於雞瘟。
在下午的晚些時候,拿破崙帶著他那九條大狗,召集所有動物在院子裡開會。拿破崙嚴厲地站在那兒向下面掃了一眼,接著便發出一聲尖細的驚叫。於是,那些狗就立刻衝上前咬住了四頭豬的耳朵,把他們往外拖。他們正是抗議拿破崙廢除星期天大會議的那四頭豬。拿破崙喝令他們坦白罪行。他們沒等進一步督促就交代說,他們從斯諾鮑被驅逐以後一直和他保持秘密接觸,還配合他搗毀風車。他們剛一坦白完,狗就立刻咬穿了他們的喉嚨。口供和死刑就這樣繼續進行著,直到拿破崙腳前堆起一堆屍體。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到了秋天,動物們竭盡全力,終於使風車竣工了,風車主體已經建成!動物們精疲力盡,但卻倍感自豪
整整這一年,動物們比前些年幹得更加賣力。他們感覺到,現在幹活時間比瓊斯時期長,吃得卻並不比那時強。每到星期天早上,拿破崙蹄子上捏著一張長紙條,向他們發布各類食物產量增加的一系列數據,根據內容分門別類,有的增加了百分之二百,有的增加了百分之三百。動物們覺得沒有任何理由不相信他,不過,他們常常覺得,寧願要這些數字少一些,而吃得更多些。
如今,對拿破崙給不能簡單地直呼「拿破崙」了。提到他就要用正式的尊稱:「我們的領袖拿破崙同志」,而那些豬還喜歡給他冠以這樣一些頭銜,如「動物之父」,「人類剋星」,「羊的保護神」等等。
春去秋來,年復一年。隨著歲月的流逝,壽命較短的動物都已相繼死去。眼下,除了克拉弗、我和一些豬之外,已經沒有一個能記得之前的日子了。
不知道為什麼,反正看上去,莊園似乎已經變得富裕了,但動物們自己一點沒有變富,當然豬和狗要排除在外。也許,其中的部分原因是由於豬和狗都多吧。處在他們這一等級的動物,都是用他們自己的方式從事勞動。例如,拿破崙告訴他們說,豬每天要耗費大量的精力,用來處理所謂「文件」、「報告」、「會議記錄」等等神秘的事宜。這類文件數量很大,還必須仔細填寫,而且一旦填寫完畢,又得把它們在爐子裡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