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頭繩(中篇小說)之一——還記得那個扎紅頭繩的女孩嗎?

2020-09-05 山溪文學


紅頭繩(中篇小說)

作者:山溪

一、記憶

校長拿著半截鐵鉤子,「噹噹當」地敲擊著懸吊在樹幹上的半截鋤頭。

我們一幫半大小子,互相推搡著、笑著、鬧著跑進了教室。坐在座位上,大家還在嘰嘰喳喳地吵吵個不停。

幾個外校學生在老師的引領下,透過窗戶的破洞進入同學們的眼帘。大家「來了、來了」幾聲後,一下子就靜了下來。好像一聲槍響後的樹林子,鳥獸禽魚通通被嚇到了。

上一節課,老師告訴同學們,今天,有外校的學生來抽查我們的教學質量,誰也不許給我們學校丟臉。同學們一個個都傻高興,更多的是看不起。高興的是,我們成天蒙著頭死讀書、讀死書,一點樂趣也沒有。這回終於有新鮮事了。自大的是,在我們這個鎮子上,我們所在的故縣完小,是鎮裡當然的老大,別的村裡的那些複式學校,全校學生加起來,還沒有我們一個班的人多呢。

老師領著外校的一位老師和兩男一女三位同學站在講臺上時,我感覺到,大家都和我一樣,眼睛在盯著那位女學生看。

她太特別了。雖然也和我們一樣,身穿著臃腫不堪的黑色棉衣棉褲,衣服上還打著好幾處補丁。但是,她明光光頭髮上的兩條辮子,竟扎著紅頭繩。

居然是紅頭繩。鎮子上的女孩兒,就沒有一個扎紅頭繩的。她們要麼隨便找一根布條綁在頭上,要麼栓一根深色的線繩。她也太那個了吧。要知道,紅頭繩得在趕會時才有賣的,要花好幾分錢的……

「王長水。」她低頭看著點名冊,一字一頓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眼睛雖然盯著她在看,腦子裡卻在傻傻地胡思亂想著。

「王長水,叫你呢?」我們老師提醒了一句。

我如夢方醒地猛然站起來。

她低下頭,翻開講桌上的《國文》書,打開一篇,頭也沒抬地用本縣普通話一字一頓地說到:「請背誦文天祥的《過零丁洋》。」

我大膽地盯著她,也用生硬的普通話,認認真真地背誦了出來。沒想到,她眼睛始終盯著課本,根本就沒有看我。

抽查了幾個人後,「紅頭繩」跟著他們的老師走了。我一下子感到心裡空落落的。他們一出教室,我們班的男生「呼啦」一下都撲到窗戶跟前向外看,擠得我的臉差一點磕在窗臺沿上。

下課了,男生們就拿我開心。這個說:「長水,你的普通話不賴呀。」說「普通話」三個字時,故意學著我硬梆梆的腔調。那個說:「王長水,那個女孩孩是不是看上你了,為甚偏偏叫你背書?」我就追著他們打,他們邊跑邊故意像受了委屈似的大聲叫喚:「不得了啦,王長水保護他老婆了。」

整整一天,那個紅頭繩女孩一直在我的腦海裡轉悠。我突然想起了八年前的一件事,那是一九四六年的春天,那年,我十歲。爺爺去世了,要做一口柳木棺材。家裡從五裡外的北岸村請來了一個木匠師傅。木匠進門時,肩上的擔子後面跟著一個小女孩,大概七八歲的樣子,頭上扎著兩個羊角辮,就是用紅頭繩扎的。我當時在屋裡不敢出門,坐在炕上,躲在窗戶後面盯著她看。那時候,除了地主家,其他人家都吃不飽飯,哪還有錢買紅頭繩。

木匠幹活時,小女孩就靜靜地坐在一旁自顧自地玩著。一個上午,幾乎都坐在那裡。中午時分,有人來接小女孩了。我爹就追著問:「叫閨女在這裡吃飯吧。」木匠答:「不了。她娘路過,正好把她領回去。」

我看見小女孩牽著她媽媽的手,一蹦一跳地走了。趕忙從炕沿上出溜下來,遠遠地順牆角跟在後面出了大門,拐出胡同,看著她們走遠。直到她頭上的那一閃一閃的紅色看不見了,我才怏怏地回家。

現在想來,今天的這個女孩,就是那個木匠的閨女。七八年過去了,她還是那個臉型,只是走路時不再蹦蹦跳跳了。

第二天早上,教室黑板上出現了一行工工整整的粉筆字:王長水和楊霞好。

這是寫字的那個傢伙怕人認出他的筆體,故意寫成這樣的。我不知道楊霞是誰,班裡的女同學裡,沒有叫楊霞的,鎮子上的女孩子也沒有這個名字。自從上學識字後,就有人經常在牆上、黑板上寫一些侮辱、污衊和自己不對勁同學的詞句。不是「崔蛤蟆和李妞子好」,就是「張醜小是王八蛋」,要不就是「劉狗子的臉像驢臉」……

果然是好事者所為。他們居然打聽到了那個頭扎紅頭繩的女孩——楊霞,北岸村人,父親是木匠。我羞的把頭壓得低低的,不敢看同學,也不敢去擦黑板上的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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