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楊淚》(十六)
夜已經深沉。塔克拉瑪幹大沙漠的夏夜,涼意沁人心脾。偶爾有一隻無名的小鳥兒飛過胡楊林,發出那單調而低沉的叫聲,夜愈顯得沉寂了。
二妮兒又一次從夢中醒來了。人們常說,日有所思,夜就有所夢。這些天,二妮兒做過很多很多的夢,而且大都是與蘇仁儒有關的夢。
二妮兒心想,夢,其實真是個奇妙的東西。尤其是那些美夢,它能夠幫助人們達成現實生活中不能實現的美好願望。
剛剛,她二妮兒就做了這樣的夢,那夢中的情景竟然和現實又是那麼的相似或吻合。唉……如果人生也能夠像她的夢境一樣,能夠用美好的幻想來代替眼下殘酷的現實,那該是多麼美好呵!
二妮兒真不願意從夢境中醒過來。
自從那個夏夜,她向蘇仁儒表露了自己的心聲後,這個男人便在二妮兒的心裡深深地紮下了根。
起初,二妮兒只是被蘇仁儒年輕、英俊、高大健碩的外表所吸引。後來,漸漸又被他的才華所迷戀。蘇仁儒會吹口琴,他能吹好多好多優美動聽的情歌。那些日子裡,蘇仁儒和勘探隊員們住在她家時,二妮兒總是盼著太陽早一點落山,她其實是盼望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蘇仁儒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讓她喜歡的無法形容,怎麼看怎麼都是喜歡得不得了。二妮兒像中了魔怔一樣,一天見不到蘇仁儒,心裡象是缺了什麼,或許,這就是情竇初開的少女那種一見鍾情的情懷吧。
在接下來的那一個多月裡,是二妮兒人生中度過的最甜蜜幸福的時光。蘇仁儒他們離開二妮兒家後的第一個星期六的下午,蘇仁儒騎著自行車,從勘探隊的另一個營地如約而至,二妮兒很興奮。她專門殺了只雞,做了好多菜,還把母親自釀的米酒拿出來招待蘇仁儒。當晚,蘇仁儒留宿在她家,第二天下午才返回了勘探隊。
此後,蘇仁儒照例在每個星期六都會來到。她和他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她覺得很滿足很幸福。
蘇仁儒最後一次來看二妮兒的時候,身上穿的是一套白色運動服,那模樣帥極了,簡直漂亮死了。
那天吃過晚飯,二妮兒特意精心梳洗打扮了一番,換上了那件蘇仁儒專門從縣城為她買的白色連衣裙,腳上穿的是一雙白涼鞋,瀑布似的披肩發也用一條白絲帶紮起來。她用了很多心思,把自己和蘇仁儒打扮得非常搭配。她和他都是一片純潔的白色,那是令人遐想的顏色呵。
天剛黑,她和蘇仁儒沿著她家屋後的那條青石板路,邊敘述她的家事邊向遠處不高的山坡走去。路兩邊是低矮的山楂樹和遍地開放的野花,二妮兒隨手摘下一串橙紅的山楂果,又甜又酸……蘇仁儒跟在她的身後。
二妮兒領著蘇仁儒走到坡頂的一塊巨石旁,拉著他坐了下來,繼續低沉地向蘇仁儒講述她母親的遭遇和她19年的人生經歷。
許久許久……二妮兒抬起頭轉過身,那一刻,蘇仁儒捕捉到了二妮兒眼神裡的絲絲悲哀與恐懼,那是一頭含著淚的小鹿哦,蘇仁儒的心顫慄了。他知道,二妮兒講的故事和經歷都是真實的。雖然她講的聲音很輕很柔,但每個字都重的讓他掂不起來。二妮兒那顆年輕的心靈,像這山坡上的荒草,寂寞、悽涼。那一刻,一種男子漢的壯志豪情和憐香惜玉之心從蘇仁儒的心中油然升起。
蘇仁儒凝視著二妮兒,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一隻手,她的手冰涼。「都已經過去了,別再難過了,好嗎?」蘇仁儒柔聲地安慰著二妮兒。「嗯,嗯嗯。」「為了我,從現在起高興起來好嗎?」「嗯嗯。」「記住我對你說過的話,等我畢業分配工作後,我就來這兒接你們母女倆,好嗎?」「嗯、嗯、嗯。」
蘇仁儒邊叮嚀邊將二妮兒輕輕拉入懷中,而後緊緊地擁抱著。片刻,他與她的唇終於吻在一起了。
那是她和他的初戀和初吻,他們的雙唇終於戀戀不捨地分開了。但他們握在一起的手,依然相互緊緊握著。他們依然臉對著臉,他們的目光依然彼此凝視著。他們的心靈,依然陶醉在初吻的那個心魂迷蕩的時刻。
「我等了十九年,盼望著心中的白馬王子,今天才……」二妮兒在心裡喃喃自語。「嗯,我也是啊,終於尋找到了我的意中人······」蘇仁儒也在心裡悄悄呼應著。俄頃,二妮兒又情不自禁地撲進了蘇仁儒的懷中。